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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大家都有空了,于是白天夜晚将水桶搁在水井前,排队从被铁瓢刮得亮晃晃的石窝里刮水。刮满一水瓢,端起倒进水桶里,接着刮下一瓢,前一个人挑走了,下一个接着刮。虽然屯子前的小河里也有水,也很清澈,但坪山屯人没有哪一个想到要去那儿挑水煮饭,用来泡米泡黄豆等粮食制作过年的食物。或许,像人一样,长时间的食用让坪山屯人对水井湾那口井建立了足够的信任,甚至形成依赖了吧。
11.童年,童年
11.1.提凉水
炊烟升起来了。袅袅的,在屋瓦上荡,在竹林里游。
“孩儿,提壶凉水来了吃早饭。”夏日,吃饭前,餐桌边都要准备一壶清凉的井水。
家里来客人了,大人也喊:“娃儿,提壶凉水来喝哈。”
提凉水,永远都是小孩儿的事,在长长的夏日。是任务,也是孩儿们偷闲的借口。
堂屋里,裹着白色外衣的玉米棒堆成了小山。一家人坐在横倒的凳子上,“哗啦”——“嘶”,一只竹签插进左手握着的玉米棒顶端,右手拿着竹签顺手向上一扬,包裹着玉米棒的“衣衣”就张开了一道口,放下竹签,捏住开口两边一撕,金黄的玉米棒就露了出来,顺玉米棒儿向下一抹,整个玉米棒的“衣衣”就捏在了手里,再顺势向下一掰,“啪”——“衣衣”就完全脱离了玉米棒,再撸一撸顶端的玉米胡,一个玉米棒就剥干净了,扔到一边,堆成另一座金黄的小山。
“妈,我去提凉水来喝。”大人不回话,无可,无不可。
亦或,每人面前搁了一样器具。萝蔸,筲箕,升子,甚至洗菜盆,盛了玉米棒,一家人两手忙碌,将玉米粒从棒子上抹下来。
“爸,我去提凉水来喝。”大人不回话,无可,无不可。
淘淘站起身,拿起放在旁边的水壶——冬天用来烧开水的炊壶,有盖的,没盖的。有把的,没有把了用黑黑的铁丝穿过两耳,再扭成细绳状壶把的炊壶;家里请人帮忙办事时用来打酒的胶瓶。白色的,扁扁的肚子,小小的嘴儿,上面扣一个圆圆的胶盖。嘴儿的旁边一个手柄,空的,与壶肚通连。——在家人不经意间已经出了门,朝着水井的方向悠悠荡去。
门外,太阳不眨眼,落在石板上腾起一阵一阵烈焰。蝉儿躲在树荫里吱吱地把夏天的午后拖得精疲力尽,慵慵懒懒。一丝不易察觉的风儿吹得树上的叶儿,路旁的草儿懒懒地摇。
在坪山屯有两口供全屯人畜饮用的水井,一口叫大水井,在屯子的中部,出水较大,井前有一棵高大的杨柳树,黑色树皮沟壑纵横,枝丫上生长着爬岩姜、地生枝等其它植物。柳树下是一个椭圆形的池塘,池塘里生长着荸荠,荸荠下的淤泥里生长着泥鳅、金鱼。一口在水井湾,位于屯子的底端淘淘家附近。关于这两口井,坪山屯人口中流传着一个传说。说一个干旱的夏天,地球上很多人都渴死了。一个拄着拐杖,提着陶罐的白胡子老头从坪山屯路过,看见一个坪山屯小孩将好不容易找到的一点水毫不犹豫地送进了奄奄一息的老人嘴里,感动得用拐杖在陶罐的中部和底端捅了两个小洞,于是两股清凉的甘泉就哗哗地从地下涌出,滋润了坪山屯的生灵。
淘淘悠悠地走在石板路上。不远的地方,水井湾稻田边那口不停吐着凉气的井在等着他。水从路边的田埂下流出来,细细的。坪山屯人在前面用石头垒成一个长长的池子,池子两侧再砌高,前高后低,上面盖一张厚实的大石板,像一座坟。但它有口,冬天向外吐着热气,夏天向外吐着凉气。每天,每天,大人们在坟口弯腰放下两只水桶,一瓢一瓢往桶里舀水。桶满,他们又弯下腰,担起两桶水,告别那座张着口的坟。小路的石板上滴下一串圆圆的水滴,像坪山屯人生活的意犹未尽。前面是用石板铺成的小坝,两边还有长条形的石磴,供坪山屯人坐着在石坝里洗菜洗衣服,或者累了渴了的人坐在井边休息。小坝的最前端,有一个石头箍成的小水池,供路过的牛羊饮水,或者坪山屯人在里面洗菜洗衣服。夏天,清泉从井口的石门槛上溢出来,流过小石坝,流过小水池,再向井下的稻田里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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