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个旁人

她的爸爸虽然疼她，爱她，可是在那些个她需要他的时刻却形容虚设。

小的时候，每当妈妈训斥她，爸爸劝母亲，母亲喊：这会儿不管，将来翻天。或者说父亲，你会教！你教！我再也不管了！父亲实在看不下去的时候，会选择走开。大多数时候，他竟然是无能为力地眼巴巴地看着。

最严重的一次发生在她十六岁左右，母亲发起狂来打她，越打越上瘾，直接骑在她身上，用两个拳头猛猛地真的是像雨点般朝她砸过来。本来随便母亲怎么打她都无所谓，打死了正好，她也不用活了。打不死，倘若还有命，这辈子她一定要离开这个家的！当时她心里暗暗地这么想。

突然发现，竟然猛锤她的头！她暗想，不行啊！万一没打死，却把自己打成脑震荡或者其他什么毛病，怎么办呢？后半生万一傻了，呆了，残了，求死不能可如何是好？这么一想，她伸出手来阻挡拳头或者是轻轻地回击，只是不希望打头，其他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完全忽略身体的疼痛，只是害怕把自己打成残废或者痴呆。

没想到，这下，了不得！母亲哭喊着，她竟然打我！小小年纪敢打我！将来可如何是好？更是朝她恶狠狠地扑了过来，好像忘了她是个孩子，手无缚鸡之力。直到她鼻子血喷如柱。旁边冷眼相看的父亲，终于过来阻止“够了！你想把她打死啊！”拿着纸巾来帮她擦血。

她心想，最好别让我活！否则将来有你们好看！！

她的父亲就是这样，在关键的需要他挺身而出保护她的时候，聊胜于无。

那一年，她已经工作了，自己的日子渐渐地好起来。母亲想给弟弟娶媳妇，心理压力很大，要花很多钱。给她打电话，像是喝醉了，聊着聊着，话风渐变。知道她是真的没有钱，说要断绝母女关系，法庭见！让她现在从遥远的工作地方回家！上法庭。她说，你自己去吧，弄好了，协议书给我，我签字。她说，欠你多少钱，以后慢慢还你。我现在拿不出来。

母亲喊，不行！你必须现在立马全部给我！不允许分期付款。她吼“我才工作两三年，我拿什么给你！卖身么？你要是非这么给我要，我不如跳楼自杀，还你这条命！”于是掐了电话。

身上的怒气冲上脑袋，眼泪鼻涕肆意流淌。第二天还要上班呀，她坐在阳台的瑜伽垫上，默默地流泪，不知道这辈子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一个妈。

虽然她知道，自己不是她亲生的，不过是抱养的，也不知道是被拐卖的还是被扔的。别人都说妈妈爱她，她想，是看她心情吧。

所以，从小她都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如果不是知道人可以长大，可以离开家，她早就死了。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不一会儿，弟弟给她打电话。她接了，问干嘛？难道是她妈让打的？她害怕。弟弟说，没有，是他自己打的。问问她还好吗？她松了一口气说，没事。问，挂了电话，咱妈啥反应？弟弟哼了一下，说：“我告诉你，你可别介意啊，姐。”她说“没事，你说吧。”弟弟说“咱妈说‘不许我和咱爸给你打电话。’”她冷笑一声，“哦。”弟弟问“姐，你没事吧？”她说，“没事。”

隔了很久，大概两个星期吧，她给爸爸打电话。爸爸说“哎呀，妞妞终于给我打电话了。我还害怕，担心你没什么事吧。”她问“那你怎么不直接给我打电话呢？”爸爸好像忘了还可以这么操作。他的手脚脑子，都像是被割了。被母亲钳制的死死地，一点没有自己的思想和主见。

从她上了大学到毕业工作的两三年间，父母主动给她打电话的次数，屈指可数。几乎可以说是没有。而每次她主动给家里打电话，尤其是毕业后打的电话，都像是在给自己找刺激。

母亲会嫌弃她挣钱少，嫌弃她给别人打工，嫌弃她不如家里出去工地干活的人拿钱多。一个大学生，不过就这样。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还要给家里打电话，简直是给平凡的生活找点惊悚。工作的辛苦难受从来不会让她像是给家里打了一通电话般绝望。生病，风吹雨淋她都能忍受，唯独给家里打过电话后，简直不想活了。世界都变得没有意义起来。

什么是父亲？对她来说，是童年让她略感到些些温暖的人，比如，给她买雪糕吃，让她坐腿上玩跷跷板。慈爱的对她微笑。

却没有真正的父亲的含义。那些个受了母亲辱骂委屈的时刻，她的父亲，几乎没有挺身而出过。她也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只是以为这是自己和母亲之间的战争，不要把旁人牵扯进来。比如父亲和弟弟。

是的，在她最需要父亲的时候，父亲是个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