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作为小偷，作为一个偷过无数次钱包的小偷，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这次与其说是我偷，不如说这个钱包是自己蹿到我手上的。
今天，我和平时一样，和同伴阿飞来到了城市里人最多的公交站，这个公交站每天早上七八点，就会有无数的上班族、学生、老头老太太在这里坐公交。
我们只需要等公交车一来，一个放哨，另一个混入挤公交的人群中随意的那么一摸，就会有一个倒霉蛋失去他的手机或者钱包，等他发现的时候，公交车也已经开远了。
13路公交是我最中意的一路，因为坐这路公交的人，往往都是喜欢在钱包里放个上千块的上班族们，不像101路那样全都是中学生，浑身上下甚至就坐公交用的那几个钢镚，让人毫无兴趣。
看见13路徐徐驶入车站，我们便快速地在涌动的人群中寻找着今天的肥羊。
阿飞示意我目标已找到——有个长得像只胖老鼠一样的中年男人。
他的钱包就放在屁股后面的口袋里，还露出了小半截，这简直就是诱惑我犯罪......好吧，我本来就是要犯罪。
我悄悄地挤到胖老鼠的后面，向他的钱包伸出了手。
突然，他的钱包嗖地一下蹿到了我的手上，我吓了一跳，不过得手之后我还是赶紧熟练地从人群中抽身而出，算是顺利地干完了今天的第一票。
乘客高峰期一般会持续到八点半，来不及想那么多，我和阿飞抓紧时间又偷了两个钱包以及一部手机。
高峰期过后我们快步离开了车站，确认了一下没有被人盯上，然后开始查看今天的战果。
算上手机的价值，今天我和阿飞一共得手了5000多块钱，运气不错，看来这几天可以好好happy一下了。
我和阿飞把钱包里的钱拿出来以后，和以前一样，把钱包丢在了车站附近，这样失主很容易就能找回自己的身份证银行卡之类的东西，然后他们报警的概率就会小很多——这也算是一种利人利己的职业操守吧。
不过，胖老鼠的那个钱包我没有丢。
胖老鼠没有在里面放任何钱以外的东西，使我不必因为职业操守的问题而丢掉它，而且奇怪的是，我内心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很不舍得丢掉这个钱包。
“你在干嘛？看上这个钱包了？”阿飞注意到了我的异常。
“嗯，正好我的钱包也用旧了，这个包里也没有什么身份证银行卡，我就没扔。”
“没有身份证银行卡？奇了怪了，第一次见到成年人钱包里不放证件和卡的。”
阿飞从我手中把钱包拿过去看了看，又丢还给我。
“对了，我刚才偷这个钱包的时候，这个钱包好像是自己飞到我手上的，是怎么回事啊？”我想起了当时那一幕。
“什么？自己飞到你手上？你睡醒没？你这么厉害你再去吸二十个钱包来呗。”阿飞一脸嘲笑我的表情。
“真的是自己飞过来的......算了，可能我真没睡醒吧。”
我沉浸在今天大丰收的喜悦中，也懒得再没事找事了。
我和阿飞用今天的战果在外面吃喝玩乐到凌晨才回到出租屋，我们喝得有多，澡也不洗就直接各自回房间睡下了。
二
我睡懒觉一直睡到快中午才醒来，想仔细看看昨天得到的新钱包，却意外地发现我的钱包特别鼓。
什么情况？
我难以置信的抽出钱包里那厚厚的一沓钱，点一点发现一共有近四千块钱。
而且，我的身份证和银行卡不见了。
我愣了半天，脑子飞快运转，想搞清楚发生了什么，我昨天虽然有些喝醉了，但是神智还是比较清晰的，我记得我昨天我和阿飞一人分了两千五百块，一天吃喝玩乐下来我自己花了五百左右，钱包里应该最多还有两千元。
我的身份证和银行卡也都是好好地放在钱包的卡袋里的，基本是不可能掉出来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突然，一个如同天方夜谭的想法出现在我脑海，所以，我赶紧用手机查了下我银行卡的余额。
没错，余额那一栏写着一个大大的0。
我确认了一下上次的余额查询记录，有一千七百块，并且这段时间内也没有任何取款或者刷卡消费的纪录，然而它余额确实变成0了。
也就是正如同我我所想的那样，这个钱包，把我的身份证和银行卡......变成现金了！难怪胖老鼠的这个钱包里只有钱没有任何证件或者卡。
我把所有钱都放在了一边，又摘下脖子上的玉坠放进钱包里，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钱包。
不知道是在第几次眨眼的那一瞬间，玉坠不见了，钱包里多出了两张百元大钞，我对着窗外的阳光仔细的检查了一下钞票，是真钞无疑。
花五百块买这个玉坠的时候，老板信誓旦旦的跟我说懂行的人一千块都会买下来，果然是在骗我，妈的。
另外我也再次确认了一件事——这个钱包，拥有着将物品等价转换成现金的能力。
“阿飞！阿飞！醒醒，我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事！”我冲进阿飞的房间，把他摇醒，告诉他我的发现。
“什么？放进钱包里的东西会被等价转换成现金？”阿飞一脸看白痴的表情。
“是真的，不信你试试看啊。”
阿飞从自己桌子的抽屉里掏出了一块手表放了进去，然后在某次我俩同时眨眼的瞬间，奇迹再次发生了，手表不见了，钱包里多了500块钱。
“真是神了！这表我当时花600多买的，买完就后悔了，这下好了，哈哈！”
我看到他眼里的睡意已经一扫而空，变成了惊喜。
“不过也只能当废旧物品回收站用了，这功能看上去很神奇，仔细一想屁用没有，等价转换又不能让我们发财。”我想给阿飞浇盆冷水。
“傻逼！以后咱们偷到手机不用再便宜卖掉了，而且偷到银行卡的话能直接把里面的钱变出来，你竟然说没用！”
“我靠！有道理啊！”我发自内心的惊呼了出来：“阿飞你他娘的真是个天才！“
“对了，我还想试试看一件事。”
阿飞从自己的鱼缸里捞了一条金鱼出来，塞进了钱包里。
“好恶心啊，你干什么，钱包都被弄脏了。”
“小学课本上不是有篇课文说什么生命是最宝贵的东西吗，我倒要看看，我的这条鱼它能出个什么价钱。”
阿飞话音未落，钱包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里面越来越多的钞票撑得鼓了起来，到一定程度后，一张张钞票被喷出来，如同漫天雪花飘得房间里到处都是，阿飞不断发出“哇哇哇”的惊叹声。
足足过了好几分钟钱包才停止了喷钱，我看着这一地的钞票惊呆了，我估计这一地的钱少说也有三四万。
“哈哈哈，咱们真的发了！”阿飞哈哈大笑起来。
我也终于明白过来，我们真的发财了，从此再也不用当什么小偷了，我们只要到宠物市场买一堆金鱼塞进这个钱包换钱就行了。
轻轻松松就能有花不完的钱——我人生的终极梦想，竟然就这样实现了。
阿飞赶紧再从鱼缸里捞了一条鱼塞进钱包，然后我俩盯着钱包期待地直搓手，就像两只准备进食的苍蝇一样。
然而这次，我俩等了半天，打开钱包以后看到的仍旧是那条挣扎着试图呼吸的金鱼。
“呃，阿飞，理智分析一下怎么回事。”
“妈的，怎么回事......难道坏掉了？”
阿飞把鱼丢进垃圾桶，然后把自己养的乌龟夹了进去，受到惊吓的乌龟死死地缩在壳里，一动不动。
“这还有半只露在外面呢，这样真的有用吗？”
我话音未落，乌龟就在我们某次眨眼的瞬间消失了，然后钱包又快速变鼓，最后再次开始狂喷钞票。
这次持续的时间更久，我大致点了一下喷出的钱，一共有7万之多。
阿飞若有所思地嘟囔：“难道说......这个钱包，一种东西只能转换一次，原来是这样吗......”
“完了，白高兴一场，我还想着这辈子可以不愁钱花了，这东西看来也就是让人一时爽，等我们换过各种各样的东西以后就和普通钱包没区别了。”
阿飞一言不发，若有所思。
三
生命，真的可以用金钱衡量吗。
我看着阿飞分给我的这几叠钞票，虽然很爽，但我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淡淡忧郁。
阿飞好像完全没有我这么多愁善感，他拉着我直接来到宠物市场，准备带我发一笔大财了。
阿飞每见到一种新的动物就果断的买下来。
“阿飞，咱们已经有十几万了，要不算了吧。”我看着阿飞手上大小各异的笼子里那些小宠物，想到阿飞要对它们做的事，心中闪过一丝不忍。
“咱们以前是贼，兄弟，道德早就败坏到底了，现在发财的机会来了，你在这突然跟我玩什么高尚？当初当贼就是因为没钱，发了财以后咱们才有资格试着做个好人，懂吗？”
“别生气啊，阿飞，我只是觉得......好吧好吧，不管了，你说的对，发财最重要，就当这些东西牺牲自己，换来这个世界少两个贼吧。”
“哎，说得好，这么想就对了，来，帮忙提下笼子啊。”
阿飞说服了我，看上去很是得意，并且耀武扬威似的把手上几个笼子塞了给我。
我们快速地在宠物市场逛了一圈，最后打车回去的时候司机很懵逼的看着我们——拿满了宠物笼子的两个大男人。
“你们这是要开动物园吗？”司机师傅开车开到一半还是忍不住问了。
“算是吧......”我和阿飞只能含糊其辞。
我们提着这堆笼子回到了出租屋，阿飞迫不及待的开始了他的发财大业。
随着一个个生命的消逝，屋子里的钞票越来越多，多到铺满了床和地板，多到难以计数，多到我对钞票的兴趣都麻木起来。
一开始是体型小的，仓鼠、蝾螈什么的，然后是体型比较大的猫、狗、兔子。
那些体型偏大的动物虽然无法整个塞进钱包，但这个钱包似乎功能很强大，只要这些动物的一部分在钱包里，它们就会在我和阿飞同时眨眼的某个瞬间消失不见，然后钱包就再次开始变鼓，最后喷出钞票来。
收拾好最后一张钞票，我和阿飞相视一笑——我们俩都是身价几十万的有钱人了。
我们今晚打算去全市最豪华的饭店搓一顿，以庆祝这天降横财。
阿飞叫上了他的女朋友阿美，阿美是个不入流的小模特，和阿飞在酒吧里认识并相恋的，不过后来阿美知道阿飞是个小偷以后好像对他变得冷淡起来。
这也难免，谁会把终生托付给一个不务正业的小偷呢？他们之所以没有分手，可能是阿飞的外表和她还算般配的原因，现在阿美对阿飞就是抱着玩一玩的心态吧。
阿飞有次说：“明明有机会靠脸吃饭，为什么我却偏偏要凭自己的双手创造财富？”然后他就被我强烈鄙视了一番，我真是从来没见过有人像他这么厚脸皮，不就是偷东西吗，还说什么凭双手创造财富，不过值得肯定的是，阿飞确实有点小帅气。
饭桌上，阿美问：“阿飞，中彩票了？有钱请我来这里吃饭？”
“差不多吧，哈哈。”阿飞一脸得意。
“真中彩票了呀，多少钱？”阿美眼睛亮了起来。
“也就几十万吧。”阿飞故意把眼神转到一边，假装满不在乎地说。
“天呐，你竟然有这种运气，太好了，你要给我买化妆品和包包哦，亲爱的。”
也许是旁观者清吧，我觉得这个女人前后的神情变化，有点令我作呕。而阿飞似乎很享受这种有钱人的感觉，两个人就当着我的面热吻起来。
我尽量无视这两个人，一边吃菜一边把玩着这个让我俩发财的钱包。
吃完饭以后，他俩去了酒吧继续喝酒，我直接回了出租屋，寂寞地靠在床上刷手机。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迷糊了，结果被那两个人的嬉闹声吵醒——阿飞把喝的醉醺醺的阿美一起带回了出租屋，谁都知道他们晚上要干什么少儿不宜的事了，我便默默的拿起了耳机戴上，然后继续睡觉。
可没过多久，我又被敲门声吵醒，我打开房间门发现是阿飞，我便睡眼惺忪地骂道：“你他妈干什么，老子睡的正香被你吵醒两次了呀，难道你体力不支想找我代驾？”
“钱包借我一下。”阿飞显得有些奇怪，有点......严肃？
我困的眼皮都有些睁不开，所以问也没问就把钱包塞到他手上，甩下一句别再吵我了，就直接扑回床上倒头便睡。
四
清晨，我醒了过来，上厕所途中发现阿飞的房门是开着的，向里看去，我发现了躺在一大床钞票上熟睡的阿飞。
很多钱，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也许是几百万？甚至上千万？
我赶紧叫醒阿飞：“阿飞！阿飞！醒醒！”
“你干嘛？”阿飞睁开眼迷迷糊糊地问。
“你这堆钱是怎么回事？难道你......”我已经想到了什么。
阿飞听到这揉了揉眼睛，又拿起床头柜的水喝了一口，喝完缕了一把头发对我说：“没错，这些钱，是阿美。”
“你疯啦！你这是杀人你知......”
“我知道！他妈的臭婊子，谁让她跟那个富二代劈腿的？她不是喜欢钱吗，好啊，就让她自己变成她最喜欢的钱好了，哈哈哈！”
“阿飞，你......”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早就知道她背着我跟一个富二代好了，就因为看上别人那两个钱，她就和人家上了床。我昨天上午就计划好了，先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请她吃饭，然后带她去酒吧把她灌醉，最后拿这个女人换我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你这是杀人，警察会来找你的！”
“找我？拿什么找我？我们这破小区周围都没监控的，这女人身上带的手机钱包什么的我也都换成钱了，她已经人间蒸发了，除了我俩，没有人会知道发生了什么的！”
“你已经疯了！”我又怕又茫然，怕的是我觉得警察迟早会找上门的，茫然的是接下来我和阿飞何去何从。
“别说了，兄弟，我们同甘共苦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你都是为我着想，这样吧，今天咱们就各奔东西，钱包还有宠物换的钱你都拿走吧，我下半辈子就靠着这个女人过日子了。”
靠着这个女人，这个说法让我不寒而栗。
“你......好自为之吧，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都没看见。”我现在只想赶快逃离这个杀人现场，逃的越远越好。
我从阿飞那里那了他用剩下的宠物钱，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收拾钱和东西。
没用多久，阿飞就把他的钱全都收好了，整整装满了一个旅行箱以及一个大背包，看着他这一身，我只祈祷他不要碰上抢劫的就好。
阿飞对我说他已经订好了去很远省份的飞机票，从此天南地北，也许再难相见。拥别过后，门啪地一声关上了，我怀着万千感慨继续收拾我的东西。
真是没想到，一个钱包在短短一两天内，就改变了我和阿飞的整个人生，两个社会底层的小偷说发财就发财，多少年同甘共苦的兄弟说散就散，可叹啊。
收拾到快中午的时候，我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吓了一跳，一定是阿飞这个丢三落四的人，快到机场了才发现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没拿吧，这小子早上就光顾着收钱了。
我打开门，正准备嘲笑阿飞，却被眼前的人吓得往后退了两步，险些跌倒在地。
是钱包的主人——胖老鼠。
“你......你找哪位？”我故作镇定地问。
我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但也不能完全说是侥幸，因为，无论是仅仅发现我偷了他钱包就能查到我住在哪，还是他万般巧合地正好因为什么事来到了这里，都是不太可能的。
“别紧张，小偷先生，是我故意让你偷到那个钱包的。”
“你.......你想干什么？”我已经悄悄开始留意我身边有什么能用来自卫的家伙了，一旦这个人有所异动，我就打晕他然后拿着我的东西离开这出租屋。
“我来只是做一个善意的提醒，嘻嘻，你应该发现了这个钱包的妙用吧。”
“什么妙用，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他尖锐的嗤笑让我感到毛骨悚然。
“别装了，看你屋子里那堆钱就知道，你已经开始拿一些......珍贵的东西来换钱了，嘻嘻，我是想跟你说，会变回去的哦，生命这么宝贵的东西，终究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嘻嘻。”他脸上的肉因为狞笑挤在了一起。
“你......你说什么！？”我受到了极大的震惊：“你究竟是什么人！”
“玩弄人性的恶魔你听说过吗，嘻嘻，其实我什么都看见了，我很期待你和你朋友的反应，再见了，小偷先生......”
他说完就化成一缕青烟消失了，我吓得屁滚尿流，用吃奶的力气把门重重地关上，我也要离开这个城市，越远越好，今天发生的一切实在是令我无法接受。
我努力把自己的情绪平定下来，拿起矿泉水，狠狠地灌了一大口。
然后我拿起行李箱和装钱的手提包，准备动身离开出租屋，可就在这时，一股混合着腐烂和血腥的气味隐约从手提箱里传出来。
我颤颤巍巍地慢慢拉开手提包的拉链，心脏似乎在我大脑里狂跳，咚，咚，咚。
包里，我的几十万块钱少了几捆，却凭空多了一些稀烂的血肉渣子，混杂着几片鱼鳞和龟壳碎片。
几个眨眼的功夫，我的包里就到处是鸟毛、狗的牙齿、兔子的脑袋之类的动物残骸，以及乱七八糟的混合在一起难以辨认原貌的肉块。
我无力的瘫坐在地上，看着越来越血肉模糊的这一包钞票，口中喃喃自语：“阿飞......你......完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