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用戴孝

“叔，我爸走了。”

木根接到侄子国飞打来电话，拿着手机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原本就有些苍老的脸上，双眉凝在一起，皱纹一下浓密了许多。

“你赶紧找个办事踏实，人牢靠的去请顺贵公公，让他帮忙安排一些礼俗方面的事情。我这里马上回家。”木根边对手机说着，边起身往家走。

天气虽然还是春末，可太阳已经有了威力，茶叶地里的木根，不知是听了自己哥哥去世的消息焦急还是天气太热，拿着手机的手掌早就冒汗，脸上也是汗珠滚动。崎岖山路上，脚步不稳一路往家颠簸。肩膀斜背着的箩筐随着脚步交换和屁股扭动，一颠一颠拍打着大腿后侧。

“什么？一个电话就让顺贵公公过来，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亏你说得出口，顺贵公公的威望你不知道吗？去跟村长说一下，麻烦村长帮忙请一下顺贵公公。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木根对着手机的喊声有些歇斯底里，脖子上，额头两边的青筋暴起呈现出青紫色。

恼羞成怒的木根，挂掉手机，边走口中边嘀咕些什么。

到家后，木根连水都没顾上喝，脸也顾不上擦就直奔水根家，再怎么说同胞兄弟，哥哥离开人世，自己这个弟弟必须到场撑门面，否则单凭不着调的侄子，估计连棺材都没人帮忙抬。

到房间门口就见国飞面无表情地坐在靠床的凳子上，床上铺着一条有碎花点缀被面的被子，不知情况的人根本看不出下面有个刚过世的老人。

木根走上前去，轻轻掀开被头，动作缓慢到像是生怕把水根弄疼似的，神情木讷地看看躺在床上水根，

床上的水根，准确说应该是尸体，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的如一张白纸，皱纹因失去血色，一下子感觉少了很多，除此之外便跟常人睡着没什么异样，特别安详。木根用手分别在水根额头还有颈部试探了一下，然后重新盖好被子。

“怎么回事？就你一个人在这？你媳妇呢？”木根压低声音问国飞。声音虽低但力量特别足。眼光恶狠狠的射向国飞，像是要把他穿透一样。

“媳妇山上采茶还没到家，没人过来顶我走不开呀。”国飞带着一脸的委屈。

“你说你爸妈生养你们有什么用，是你爹重要还是那点茶叶重要？赶紧打电话让你哥和弟回来呀！待在这里别走开，我去喊人来帮忙！”木根边说边摇头出了房间。

“真是前世不修呀！生养了这样不孝的孩子。”走在路上时，木根碎碎念着侄子的种种不是，一边去找乡亲们帮忙。

对于村里人，木根是放心的，因为村里一直有个传统，但凡有老人过世，大家都会自觉过来帮忙，为此还流传下来一句话话“父母过世众家丧。”

丧事在乡亲们的帮助下办得很顺利，让木根心里不痛快的是国飞的哥哥国强，招亲去了外地，条件也还不错，可是水根在世时，基本上算是音讯寥寥，更别指望他有心来侍候老爹一次。

接到噩耗后，按说作为长子应该第一时间会赶回来，可是不知何缘故，就是迟迟没到，眼看着出殡时辰马上到，国强才出现，架着眼镜，带着书卷气的他见乡亲们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白皙的国字脸一下红到耳根，有些不自在地对着每一个人点头。

马上要出殡，青藤自告奋勇帮忙发孝帽，见有客人来了，拿着孝帽的手赶紧伸了出去。国强见状，指了指身后两个一起来的年轻人，低声的说:“他们不用戴孝，不用给。”

青藤拿着孝帽，听了国强的这一番话，不由得手僵在那里，有些愕然，他有些想不通，来送亲人出殡，竟然说不戴孝帽，可是这种事又不能强迫人。

“不戴孝就不要给他发，不戴孝来干嘛？来看热闹吗？”木根双眼看也没看国强一眼，但一脸的怒火，整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缓了缓后，木根面无表情对着棺材郑重其事的说:“老哥呀！就这样吧，去了也就解脱了，一辈子没享福的你，最大的失败就是没教育好孩子，养了连孝敬长辈都不会的儿子。这应该也是你一辈子的遗憾洛！”

“起！走喏——”

随着顺贵公公响亮的一声喊，锣鼓响起，爆竹炸起，出殡的队伍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