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s://img.haomeiwen.com/i29012625/cf77aa6bba7ecb67.jpg)
耿家有了女人,生活和以前大不同了。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但却过得有滋有味。秀华心灵手巧,什么萝卜缨子啊,白菜帮子啊,她只要拾掇拾掇,往酸菜坛子里一泡,没几天就有可口的下饭菜吃了。春天新开的槐花,经她的手就变成了美味的槐花饼。她做的麻辣田螺更是让人称奇。麻辣田螺还未出锅,味道便散开了,吃的时候用牙签把田螺挑开,用嘴那么一吸,味蕾就像绽开的花,麻、辣、鲜、香,口水一下子全涌上来了,那个舒服啊!不仅耿家人有口福,附近的邻居也跟着沾光,秀华总是不忘送些送给他们尝尝,她的手艺让周围的小媳妇们又羡慕又嫉妒。秀华爱干净,总是把家打扫得干干净净,耿家父子俩的衣服也被她洗得干干净净。
婚后的第二年春天,秀华怀孕了,本来就很瘦弱的身体越发虚弱了。秀华经常在卫兵跟前抱怨头晕,到医院检查,医生说是有点贫血,让秀华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这下可难住了卫兵,家里还有债要还,除了鸡下的几个蛋,秀华难得吃点荤腥。卫兵回家和他爹说了,也只是说说罢了,他心里存不了事。可这一说不要紧,可急坏了耿三爷,耿三爷打心眼里盼着抱孙子,儿媳身体虚,孙子不也跟着遭罪吗?他坐不住了。
一天,他在村头的小河边放羊。春天的小河刚刚泛绿,灰黑色的水草顺着水流的方向不停地摆动着,河里的芦苇刚刚冒出新芽,去年长成的芦苇,粗壮点的已经被人割了,剩下的几乎全倒伏在河水里。远处不时传来野鸭的叫声,河面上不时有鱼儿跳跃的身影,耿三爷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把羊拴在河堤上的树上,挽起裤角下了水。
耿三爷是摸鱼的好手,他娘活着时,每个夏天的傍晚,他一干完农活就去河里洗澡,顺带着在河里摸鱼,每次都会有收获。耿三爷有个习惯,喜欢摸鱼,不喜欢吃鱼。后来他娘去世了,摸到鱼也没人做、没人爱吃,他也懒得下水了,偶尔下水过过摸鱼的瘾,摸到的鱼却送给别人吃,送给最多的是刘继祖家,刘继祖家也不白吃他的鱼,有时候会送他一包烟,有时候会送他一碗菜。
耿三爷站在水里,腿有些微微打颤,水不深,但是有些凉,他试着往水草茂密的地方走。很快,他适应了水的温度,开始手脚并用,在水草里摸索着,不一会儿,他就摸到了几条鲫鱼。他没有盛鱼的工具,怕被狗偷吃了去,就用水草穿过鱼嘴挂在树枝上,又摸了一会,他看摸到的鱼不少了,于是提着鱼,牵着羊儿回家了。
从此,耿三爷除了干农活和放羊之外,又多了一样活计:摸鱼。人们经常能看见耿三爷弯着腰在小河里摸鱼捞虾,他让卫兵给买了网,头天傍晚下到水里,第二天就有鱼儿撞进去。有时候他还能带来意外的收获,在芦苇丛里拾到的一窝野鹌鹑蛋,或者捉到不会飞的野鸭。有了鱼虾,秀华变着花样做,煎炒烹炸,脸色渐渐红润了起来,人也胖了些。耿三爷总嫌鱼腥,鱼只要送到家连看也不看。他习惯蹲在墙角,乐滋滋地抽一支“自制烟”,看着儿媳吃鱼,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孩子在一家人的盼望下出生了,小家伙胖乎乎,粉嘟嘟的。耿三爷早在心里想好了名字,叫强强,长大后比他和卫兵都强。
“卫兵,俺孙子的名字……”这天,耿三爷看着孙子,忍不住想把自己起的名字和卫兵两口子说说。
还没等耿三爷说完,卫兵就接着话茬说:“孩子叫乐乐,耿乐乐。秀华给起的,一辈子快快乐乐的,好听吧?”
“嗯,好听!”耿三爷一听儿媳给起好了名字,马上把自己起的名字咽进肚子。
自打乐乐六七个月大起,一快到中午饭点,耿三爷就带着他去串门。耿三爷早就摸清了谁家的伙食最好,刘家是村里的富裕户。刘继祖的孙子孙女都在上学,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刘家几乎天天都有肉吃。
耿三爷先抱着孙子在村头的商店门口玩,等刘家的两个孩子放学回家,他也抱着孙子慢悠悠地往村里走,等到刘家正好赶上他们吃饭。
“三儿来了,吃饭没有?”见到耿三爷来,刘继祖象征性地招呼一句,继续吃他的饭。
“嗯,吃过了,吃过了!孩子不愿意在家呆,俺抱出来串串门。”耿三爷坐在世耀媳妇玉容给搬的板凳上,把孙子放在地上站着。
“乐乐饿了吧?把孩子给俺吧!”玉容看着乐乐张着两只小手,一副想吃东西的样子,她起身从耿三爷手上抱过乐乐,抱到饭桌前,挑点饭菜喂他。
耿三爷没话找话,东家长西家短,讲个没完。等乐乐吃饱了,不愿意吃了时,他才抱着乐乐回家。
时间一长,刘家人心知肚明。乐乐大些时,刘家每次吃饭会多放一副碗筷。
一开始,秀华和卫兵还劝他不要老去刘家,怕人家嫌烦。其实谁都知道,耿三爷说是出去串门,其实就是讨点可口的饭菜喂乐乐。但耿三爷不听他们的,人穷志短,反正是为了孩子身体好,他们也就任由耿三爷去了。
直到乐乐四岁,有一天,乐乐无论如何不愿意去刘家了。耿三爷带他去刘家,乐乐坚决不进门,哭闹着要回家。耿三爷只好带着他回家。
“这孩子没治了,人家刘家那么好的饭菜也不吃。”耿三爷一回到家就开始埋怨。
“怎么了?”卫兵问,他将手里端着一小盆炒好的萝卜粉丝放在饭桌上,又从秀华手里接过一碗稀饭。
“谁知道?问他也不说。”耿三爷赌气般地一屁股坐在饭桌前凳子上。
乐乐趴在秀华怀里哭着不说话。
“乐乐,怎么哭了?”秀华抚摸着乐乐的头,心疼地问。
“呜……,刘东哥哥说俺是小要饭的,让俺不要去他家吃饭,再去就打俺。”乐乐哭着说,刘东是刘继祖的小孙子。
“早说不要去,就是不听,这下好了,丢不丢人?”秀华把手里的筷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放,抱着乐乐进了里屋。
卫兵见状,骂道:“你这个小东西,知道些啥?”说着,也紧跟着去里屋。耿三爷使劲眨了眨了昏黄的眼睛,用手抹了一把老泪,叹息了一声,起身走出门外。
这件事发生之后,耿三爷很少带乐乐去刘家串门了。秀华变了许多,经常和卫兵闹别扭,有时和卫兵几句言语不和,就会抱怨:“我当初是瞎了眼,找了你这个穷光蛋。”耿三爷听着,比骂自己还难受。
不久,秀华又怀孕了,卫兵决定带着她出去打工。秀华舍不得了儿子,担心耿三爷带不好孩子,但是她也知道城里消费高,卫兵要供养她都很难,别说带儿子去。耿三爷倒是说得理直气壮:“卫兵就是俺带大的,别说一个孙子,就是两个,俺也照样养。”秀华听了,只是撇撇嘴,什么话也没说。
秀华和卫兵走了,家里冷清多了。耿三爷总是带着乐乐,就差拴在腰带上了,一会看不见孙子,他就像丢了魂似的,到处找。晚上,乐乐跟着他睡在厨房,他总是不厌其烦地问乐乐:“乐乐,长大后疼爷爷吗?”乐乐总是响亮地回答:“疼!”听着孙子的话,耿三爷开心得合不拢口,再累也不觉得累了。(如果您喜欢此文,请点赞支持,给作者继续更新的动力,谢谢。)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