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时候，父母说的很多话，你都把它当成耳旁风，而有一天父母老了，父母的每一句话又都是那么的珍贵。今天从母亲日常生活中说过的三句话说起，从另一个侧面记录母亲的老年生活。
1、“啥都不想吃”
母亲有个习惯，心里有啥事儿，或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真是从不藏着掖着，会直接说出来。比如“啥都不想吃”这句话，由于说得多了，都几乎成了她的口头禅了，胃口不好的时候会说这句话，胃口好些的时候也会说这句话。
其实母亲也不是真的啥也不吃，说是不想吃，平常端过来的粥基本能喝一大碗，碰见喜欢的凉菜、辣椒、蒸菜等还会多吃一些，偶尔饭后还来些零食。尽管这样，母亲仍喜欢说“啥都不想吃”。我想这里有有胃口不好的原因，也有抒发自己感受的原因。
母亲特别爱吃西瓜，多年前就曾感慨过，说西瓜从来没有吃够过。所以我每次回家尽量带一到两个西瓜，每次母亲都吃瓜吃的撑得慌，而且把每一块儿吃的精光，甚至临了，还有刀最后再刮一下，绝对一点红瓤都不剩的那种。
由于长年俭省惯了，有时母亲连吃完的西瓜皮都不舍得扔，说是要留着做咸菜吃，还说瓜皮很好吃的。但他每次想留下的瓜皮都会被孩子们偷偷扔掉，印象中谁也未吃过她做的所谓西瓜皮咸菜。
母亲有“西瓜皮咸菜”的想法，应该是与她年轻时的苦难和饥饿经历有关。母亲生于1928年，解放前后的各种天灾人祸都经历过，极端困难的时候母亲要过饭，短缺和饥饿早已成了他们思想深处不能抹灭的印记，新时代下物质再丰裕也消除不了年轻时对饥饿形成心底深处的恐惧。
年轻的时候想吃却吃不到东西或时常饿着，现在好吃的东西多了，自己却老了吃不动了，再加上一些年老后一些疾病人困扰，母亲“啥也不想吃”口头禅想必也有自己的感慨在里头。
心细的父亲曾为母亲统计过，看她一天能说多少句这句话，统计的结果是一天最多能超过200句，孩子们知道他的胃口不好，但有时也无可奈何。即使拉着看医生，也多是拿些奥美拉唑、玛叮啉等常用药，有没有效果谁也说不清。
“啥都不想吃”这句话母亲还会说下去，已成为我们做儿女的最熟悉的一种声音了。
2、“长得太难看了”
母亲有时会拿出镜子，看自己半天，然后对我说，两个眼窝子陷了这么深，这怎么弄呢？
有时看我拿着手机对其照相，她会用一个手指指着自己的脸说，满脸皱（ku)纹(chu)的，长得太难看了，别照了。
有时母亲特悲观，说自己不能活了，不但当自己孩子的面说，当前外人亲戚也说。孩子们听了很不自然，只好讪讪地笑笑。
对于不愿意做的事，母亲有时也拿死来说事儿，像这次回老家动员他去外面澡塘洗澡，他仍像以往一样一百个不情愿，后来竟说你们逼我洗澡是不是想让我死，洗干净后死了正好哈.......
可带母亲洗完从澡塘出来后，她又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心情不错不说，还直夸这个澡塘漂亮：人家真舍了，房子那么高还吊了顶......里面人一个个的光屁溜谁也不害羞(xuan).......实际洗一回才十元钱，真便宜，以后多都多洗吧。
但日常的大部分时间内，母亲乐观地像个孩子，如看见重孙她会用手指一下，自己咯咯地笑；别人穿了新衣服她会夸几句；甚至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也会莫名笑起来，或想起了过去的一个场景，或看了到了电视里的一个小片段，有时你也搞不清他为什么在笑。
去年冬天回家时，我与父母还有邻居骄叔一齐在家坐着看电视，母亲突然用手指了下门框笑了起来。问他为什么笑，她说她想起了老大爷为燕子铺窝的事儿，说了为了欢迎燕子，这位老大爷专门为燕子搭了窝。她说的这个事儿应是1950前后的事儿，母亲那时才20多岁。
这就是在儿子眼里看来又悲观又乐观的母亲，大家觉得像不像一个老小孩儿呢。
3、“这个坑挺大”
母亲生活的圈子很小，一辈子就是在自己家和娘家之间往返，偶尔赶赶家乡的集会，最远的的地儿是去过县城，基本上也是为了看病才去的。
后来由于我在外工作的原因，母亲还真随我出过两趟远门，一次是2000年前后在邯郸我的家住过两三个月，一次是2009年春节前后在唐山滦县我的工作地住了约小半年。
两次出远门，母亲一个共同的特点是迷，就是分不清方向。在唐山滦县居住的时候，大中午的12点正，太阳在正南方，但母亲说她觉得那就是北边，也是让人醉了。
只有从外地回来快回到家乡，当车子从村南边公路向村头的南北小路一拐的时候，她才突然醒过来，说方向转过来了，分清了南北。
母亲出远门，还有一特点喜欢夸外边的漂亮。坐车时会喃喃自语，说这个庄挺漂亮，接着又会问这是哪儿什么的。半是说给自己，半是说给别人，大多时候我们也都安静地坐着，不回应，也算是开车时的一种伴奏吧。
母亲没有见过大海，在唐山滦县暂住的时候，我和同事曾兴致勃勃地拉着二老去看大海，母亲没未见过大海，对海也没什么概念和想象。那天早起出门坐车他有些晕车，从出发时就没有什么兴致，到了海边，说了一句“这个坑挺大”，于是我们就回来了。
这就是母亲所理解的世界，一辈子待在小乡村，活动范围不超过5公里，养育儿女，操持家务，没有什么文化，也不认识字，时代和环境所限没有什么见识也很正常，而广大农村这样的老人又何其多哉。
人都是环境和时代的产物，我们每一个人又何尝不是被某种思维和模式受限呢，只是范围不同、程度大小不一罢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