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让我坐火车回去。”
我挂了电话。
四月阿姨手一抖,手里的红茶稳稳地洒了出来,泼在地毯上。
“阿篱真是这么说的吗?不行啊,时间太长了,我给她打回去。”四月阿姨把茶杯放下,伸手去够手机。
“喂?阿篱吗?你怎么能让月圆一个人坐火车回去呢?锻炼?锻炼丢了怎么办?要坐火车的话,要八九个小时呢!不行,火车上人太杂了。放心不下啊。票买好了?退了!阿篱你怎么这么固执?月圆还太小。唉,行吧行吧,我再想想。”
四月阿姨挂了电话,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拍着我的肩膀说:“月圆啊,阿姨陪你回去吧。”
阿瑟叔叔把一口茶喷了出来。
自从渔舟和弟弟去我们家玩了几天之后,四月阿姨就邀我去他们家玩几天。渔舟和阿尼要参加一个夏令营,很快要走了,不能陪同。在我临走之际,妈妈让我一个人坐火车回去,四月阿姨是坚决不同意,要和我一起回去。
“月,你确定吗?”阿瑟叔叔不可思议地问。
“对!反正我好久没坐火车了,可以回忆一下。”
“我用飞机送也行啊。还快。”
“不,阿瑟,我已下定决心。”
“妈妈?”渔舟和阿尼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不要劝我。”
“……好吧,可是有点麻烦啊。要拿两箱子东西呢,可沉了,月,你行吗?”
“无妨。”四月阿姨骄傲的昂起头。
“还有,我要全权负责,你们谁都不要参与。”
要拿的东西很多,给亲戚带了国外的两大箱奶粉,沉,真的很沉很沉。
我来的时候,带了不少衣服,还有应该写的作业,装了一箱子,还有随声的小包,回去又多了两箱奶粉,还有路上该吃的点心。东西实在是多,还占地方。四月阿姨只好把东西分开来装,行李箱被塞得很满,到最后直接快装不下了。
四月阿姨发愁的盯着那个箱子,转头问我:“月圆,你一定要带这个箱子回去吗?”
我点点头:“是啊,去学校还要带着呢。”
“那好的吧。”四月阿姨皱皱眉头,看着箱子,苦笑一声:“装不下了呢……再拿袋子就不方便了。”
思虑半晌,她咬咬牙:“算了,重装,我就不信我塞不进去。”
我惊叹于四月阿姨的坚持,赶紧道谢:“谢谢四月阿姨!”
我好像听见在主客厅的阿瑟叔叔微微叹了口气。
在四月阿姨和我的坚持不懈下,东西可算装进去了,箱子都变形了。
“这样一来,就只有一个行李箱,一个纸箱,你一个包,我一个包。比较容易管理。”四月阿姨细细的打算着:“好啦,明天可以出发啦!”
四月阿姨笑着,压了压箱子。
“啪喳~”
四月阿姨的笑容凝固了。
行李箱貌似出现了一丝裂缝。
“完了,万一散架了就完了。”四月阿姨有些焦灼:“要不然拿麻绳绑一下吧。”
说着,“啪啦啪啦”地跑上了楼梯,拿了一捆白麻绳下来。
四月阿姨对着箱子比划了好长一段时间,终究也不会绑。
“阿瑟,过来教我打下‘行李结’!”
“好咧!”
阿瑟叔叔笑着,几下就绑出一个漂亮的结。
“哇!”我赞叹道。
“好了,松开吧。”四月阿姨说。
“诶?”
“我要自己来一遍。”
真沉啊。
地铁站里竟然没有下楼的电梯。
四月阿姨嘴里叨念着什么,把包背正。
“月圆,当有楼梯的时候,你拿纸箱子,走平地的时候,你拖行李箱,好吧?”
纸箱子提起来轻快,而行李箱拖起来更轻快。四月阿姨伟大。
我心里感动看,嘴上只能应声:“好的!”
一路上,行李箱和纸箱换来换去,忍着高温,我们一路挪到了火车站。
没想到,人满为患。
“哇塞,这么多人!”我惊叹。
“是啊,火车都是以此为轴心,呈发散状向各处延伸开来,这里是核心。”
到处都是形形色色的人,到处都是形形色色的行李箱。各式各样,花花绿绿。人们操着各地方的方言,怀抱着各样的情绪,塞满了广阔的火车站,叽叽喳喳地,轰轰闹闹的,喧闹着,争吵着,呼喊着。从一到十六个检票口,每个都充满了人。窗外的火车或是动车或是高铁,呼啸而过,带走一片人,又带来一片人。
四月阿姨指了指远方:“到那里取票人会少一点。”
我屁颠屁颠跟了过去。
取票机那里的人还不算多,四月阿姨还去咨询台问了问可不可以送人到站台。大概要把渔舟和阿尼送过来试练。
我便从那取了票,一转身,四月阿姨的手机便响了起来,四月阿姨抹了一把汗:“喂?阿瑟?”
“月?你们取票了吗?”阿瑟叔叔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
“取了啊,刚刚拿到,怎么……”
“我……好像拿错了。”我颇为尴尬的拿着我去学校的票。
“你们的那趟车停运了啊!”
“诶诶诶?”
“我先帮你们抢一下别的车的票,你看一下可不可以排队。”
“好的,尽力。”
四月阿姨放下手机,把东西放到一个角落里。扶着我的肩膀:“月圆,我去排一下队,你在这里不要乱跑。乖。”
语罢,就跑开了。
我看排队人海茫茫,很快就找不到了四月阿姨乌黑的长发。
过了半小时,四月阿姨又气喘吁吁的回来了。
“得了,回家吧。”
“啊?”
“排了半小时了,也没往前走,停运的车有好几辆,估计人们都来买了。走吧,回家吧。”
于是,又换行李箱,换纸箱,上楼梯,走平地,折腾回了家。坐公交还排了好长时间的队。直到走到家门底下了,我拎着纸箱,走一层停一层,累得浑身乏力。四月阿姨把箱子提上来之后,掏手机的力气都没了。
回家之后,买了明天的时间更长的车票。阿瑟叔叔在一边拼命叹气。四月阿姨灌着水,活动着肩膀。
“飞过去吧。”
“不,太贵了。”
“这是钱的问题吗?”
“恩……一不做二不休!”
“唉~真是的。”
第二天早上一起来,四月阿姨先是躺在床上,慢慢地问我:“月圆啊,你肩膀,胳膊,疼吗?”
我试着活动了一下。
“哎呦!”
临行之前,阿瑟叔叔笑着道别:“月圆,你可以向你爸要个新电话了,他不给我就打给他,他会听我的。”
我笑了:“那可不,多年的旧知了。”
今天做公交还堵车了。
而且下楼梯就更加困难了。什么路都是一步一步挨下来的。气温高,人也多,东西还沉,提着气猛走一段,到一个休息的地方“哈哈哈哈”喘气,再继续走下去。
我累得很难受,但转头一看,四月阿姨坚毅的侧脸,在她面前,似乎这些困难也不是任何的问题,她们那一代人究竟经历过什么?又忍受过了什么怎样的痛苦?才有如今的幸福?
关键是信念,有信念即可成就一切。
在检票口,两人险些走散了。
四月阿姨一把把我拽过来,笑着说:“你可千万不能丟了。”
“好……好的!”
我凝视着四月阿姨漆黑的眼眸。
终于上了火车了。
在属于自己的座位上坐上,心里无心安心。终于折腾到终点了,这一趟旅行到了一个中节点,是折腾的终点,也是崭新的起点。
看着陷入思考的四月阿姨,不禁涌起了感动,感谢,抱歉。
谢谢啦。
有一个小哥哥进来:“天呢,外面的水晒得比开水还烫。”
我们摸了一下。
“哦呼。”
8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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