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空落落,岁月去堂堂;
末路惊风雨,穷边饱雪霜。
命随年欲尽,身与世俱忘;
无复屠苏梦,挑灯夜未央。
这是文天祥的《除夜》,应该是他在几百年前的除夕之夜写下的吧,却写照出自己的心思。
一年又一年,冬去春复至。又到了除旧布新,新桃换符的年节时分。
昨天是除夕,刚把历经一年风霜而陈旧的对联揭下,换上了崭新的春联,中间一个大大的福字,下面浮雕一般嵌着一一小狗,似在微笑着告诉你,又一年已经逝去,又一年已经来临。
每到这样的时候,人,总是感慨万千,怀往思来。今年,我的一个感受就是年味越来越淡了,那个儍乎乎但却很自信的“春晚”早已拢不住人心,烟花鞭炮在许多地方都不允许放,春节的气氛已被各种或明或暗的禁令所冲淡,只有高速公路上的汽车接着长龙,还有那景区内煮上的一大锅水饺,年,就在期待与失望中来来去去。
不由得怀念那些曾经过去的“年”。
年,是孩子的天堂,曾经,放了寒假之后,心中就在默数着春节的距离,盼着“年”的来临。因为在那饥馑与馈乏的岁月里,填饱肚子是最硬的道理,而春节是基本上可以放开肚子大吃特吃的几天,于是,过年就成为大多数中国人最富足,最闲适,最惬意的日子了。
过年的准备是十分繁琐的。
小时候,市场远不如今日丰富,商店极少,商品极少,且很多东西要凭票供应,且不说沒钱,即使有钱也买不到。于是,一切都得自己准备。
最早是腌腊肉。为了过年,一家人前几个月就禁肉食了,不是吃斋,而是为了积摞肉票到春节使用。到腊月到来,母亲割上一大块肉,回到家中用洗衣木盆放上花椒、八角、酱油、盐巴腌制,为了肉色鲜红,还需加入硭硝。腌了半月之后就是熏了。城里熏肉不似农村,往灶台上一挂,任其烟熏火燎,自然成就,而是要专门烟熏。找一空旷之地,置一大汽油桶,下面用松叶柏技燃着暗火,腌肉悬于油桶之内,浓烟熏制几个时辰之后, 悬于屋内通风之处,大功即可告成。那时,为了城里人熏肉,农民会挑着柏树枝到集市叫卖,一毛钱一串。而我们家为了省钱,都是自己去城边山上采摘,东山,螺丝山都是常採之处。最近的是省公安厅,围墙边就有不少柏树,爬上围墙,骑在树上,折断了柏树往外扔,弟弟就在墙下收集,绑扎,隐藏,如果有人来制止,立马翻过围墙,一溜烟地跑了。
然后是做甜酒。又是辛劳的母亲,把炉火烧得旺旺的,把糯米泡好,放入木甄蒸, 待熟后舀进洗脸盆,拌上酒曲,在糯米中间掏一个坑,放进两个干辣椒,用纱布盖好,不到三天,这一大盆糯米饭变成香香的甜酒了。
还有就是舂米、磨面……,那时,那时,家里除了舂米的对杵外,连石磨也有,过年的一切都自己准备,呈然辛劳,但却充实,更加兴奋。在每日的忙活间,“年”就慢慢悄地来到跟前了,一家人欢欢喜喜地拜完祖宗,吃过年饭,那时也无电视,温馨地围坐在火炉边闲聊,听老人讲过去的故事,然后早早地上床,在色彩斑斓的梦里迎接新一年太阳的升起。
大年初一终于来到,穿上新缝或新染的衣服,揣上早上刚?得的几元押岁钱,买上一个乒乓,用手捏着,用嘴吹着,同小伙伴们比着谁的乒乓更大,更响。再去买几版电光炮,一颗颗地拆散,点着了,让引线在手中燃着,最后向天空扔去,“砰” ,“砰”,炮仗在天空闪出红光,一声声巨响传来,少年的心情也爽上了天空。
小时的年,与今日相比,都是穷年,但又是极快乐的年,随着时间的流逝和社会的进步,老的东西在消亡,新的东西在代替,曾经的孩子也是老冉冉已将至,眼前的事记不往,过往的事历历在目,怀旧 的心绪由然而生。
怀旧,是老人的专利,人越老,旧越多,未来越少,不似年青的人,没有多少阅历,无多少旧事可怀,而是把目光投向现在,把希望寄于未来。
现在,大年初一的太阳已经升起,昨夜的喧嚣已经运去,新年的早上出奇的宁静,狂欢一夜的人们仍在梦乡,世界因此似乎也在沉睡。
过去了,又过去了一年,年青人又长一岁,我们又更老一头,未来属于他们,过去是我们的时代,因此,在这新旧交替的时刻,回顾的浪花才不断拍打记忆的湖岸,怀旧的暗流才阵阵涌进苍桑的心口。 这,应该是对青春的怀念,对现时的无奈,对未来的黯然吧。
其实,正月初一是农历纪年的首日,春节是中华农业时代的节日,在中国进入现代社会,融入世界文明之后,农业时代的痕迹会逐渐地消磨,春节在人心中的重要性也将渐渐退化,渐渐变味,过去的年味渐渐消失,新的原素又会融进其中,即使怀念过去的年味,但那味道已不会复返,而是渐行渐远,云散烟消了。
这是历史的潮流,你怀念也罢,忘却也罢,那味道,永远地不会回来了。
年的味道 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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