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的味道

妈妈，距离过年还有多少天？我想要压岁钱了！

孩子的问题，勾起了我对年的回忆。

年的味道，大概只存在于记忆里……

老话说，过了腊八就是年。

小时候，每年腊八，妈妈都会煮一大锅的腊八粥，大米、小米、杏仁、花生、面条、饺子，各种各样的食材煮成一锅，稠稠的，香香的，让我馋涎欲滴。

当腊八粥的香气散尽，腊月二十三就到了，该祭灶了。于是，母亲围上围裙，开始烙饼。吃过晚饭，父亲在灶王爷画像前摆好烙饼，点上香，开始祭拜。作为女孩子，我是不能参与祭灶的。不过，祭灶结束后，母亲会把第一个烙饼拿给我吃。据说，吃了第一个烙饼的人在来年会事事顺利！尽管已经吃的饱饱了，但这个寄予了母亲美好期望的烙饼，还是被我吃的一口不剩。

祭灶第二天，一家人就开始收拾屋子。小时候住在地坑院，窑洞采光不好，需要裱糊上报纸来让屋子亮堂一些。过了一年，母亲和姐姐们要把去年裱糊的报纸撕下来，再用新的报纸进行裱糊，这活真是又脏又累。而我因为年纪小，最常负责的工作，是用彩纸剪剪拼拼，把家里的风门贴的漂漂亮亮。还有就是贴窗花，红红的各种造型，让年节多了几分喜庆。

收拾好屋子，就该蒸馒头了。过年馒头，不仅数量多，花样也多。最常见的是豆馅馍，枣糕馍，有时候母亲还会蒸些花馍。顾名思义，花馍就是各种花型的馒头，我见过的有石榴，桃子，甚至有时候还有小动物造型。刚做好时活灵活现，蒸熟以后变得稚拙可爱，很受孩子们的欢迎。

蒸只是过年准备主食的方式之一，另一主要方式是炸。母亲的手艺很好，所以炸的花样也很多，油条、油饼当然必不可少，还有油菜、糖糕等平时渴望却不常吃到的东西。

除了主食，过年还要准备很多零食。不过，现在的零食多是买的，那时候却多是自己做的。我们这些孩子帮大人弄来白土，母亲和姐姐们和面、做面豆，然后用白土进行炒制。另外还会炒花生。炒花生不用白土，用的是沙子。炒的时候要小心注意火候，才能炒出酥脆可口的面豆和花生。炒好以后，还要用筛子过一下，去去土气和沙气。

有的零食自己是没有办法做的，比如爆米花，我们称之为打豆。我们需要自己准备好玉米和柴火，等打豆人来到自己村，孩子们就带着准备好的材料去让打豆人为自己加工。红色火焰在寒冷的冬天映着孩子的笑脸，欢快的笑声伴着爆米花的香气在空气中飘荡。

等食物准备的七七八八，又洗洗涮涮之后，基本上就到了除夕了。于是，父亲和哥哥打扫院子。我和姐姐们贴画、贴福，还有各种各样的小条幅，比如贴在开关处的“节约用电”、贴在粮囤的“五谷丰登”、贴在牛棚猪圈的“六畜兴旺”、贴在树木上的“欣欣向荣”等。母亲则忙着和面、拌馅，准备晚上的饺子。当父亲和哥哥把红红的春联贴好，热腾腾的饺子也出锅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过饺子，就等着看春晚了。尽管那时候的节目没有那么炫酷，黑白的电视也缺少一些色彩，但那时候的春晚却让人期待。

不过，我不看春晚，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任务”——拜年！除夕夜，我作为我们家的代表，要到叔伯家去拜年：给长辈送礼物，给小孩送长糕及压岁钱。当然，作为孩子，我也是要收长糕和压岁钱的。在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我和叔叔家的堂哥一起，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两个孩子，心中没有对黑暗的恐惧，有的只是对压岁钱的期盼——尽管可能只是十块五块甚至一块两块。

大年初一，因为守岁睡的晚，我常常是在鞭炮声和饭菜的香气中醒来。快速穿好衣服，顾不上梳洗，就开始匆忙又小心地吃起来。匆忙是因为我迫切想要吃到包有硬币的饺子，小心是因为我害怕吃到包有硬币的饺子！我并不是年年都能吃到包有硬币的饺子，但这样的愿望却是年年都有。

吃过早饭，收拾好自己，就可以出门了。小一些的时候，我常常跟着母亲去各家看新媳妇。大人的乐趣在于看看谁家新媳妇漂亮、大方，我这样的小孩子的乐趣在于吃糖果。要知道，那时候，糖果可是平时很少能吃到的呢。大一点的时候，有了自己的朋友，大年初一就成了朋友聚会的好日子，没有了作业的压力，没有了家务的搅扰，大家聊聊天、打打牌，一天也就过去了。

从初二到初五，最重要的事情是走亲戚。走东家串西家，开心或不开心地回答着大人们老生常谈的关于学习的问题，高高兴兴地收下或多或少的压岁钱。

当鞭炮声渐渐消散的时候，夜晚开始美丽起来，因为孩子们打着灯笼出来了！那时候的灯笼花样远没有现在多，主要是纸灯笼，常见的是莲花灯和纱灯。打这样灯笼的多是女孩子，而男孩子嘛，多半是在旧茶缸里点半截蜡烛充当灯笼。借着这个硬家伙，男孩子常常去撞女孩自己的灯笼。于是，经常有这样的情况出现：有灯笼忽然着火了，然后有女孩子哭起来，而男孩子则大笑着跑开了。

从小到大，我也有过许许多多的灯笼，而让我印象最深刻的则是一只很特别的灯笼。那一年，我已经上初二了。像这个年纪的孩子，早已经不打灯笼了，而我看母亲没有买灯笼，也以为自己的灯笼生涯结束了。可是，在那年十四的晚上，母亲却拿出一个灯笼给我。那是一个彩色的五角星灯笼，每个角下面还缀着纸流苏。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特别的灯笼。我敢肯定，这绝不是街上买来的，这是母亲为我做的，是独一无二的！那年的元宵节，我在一群不打灯笼的朋友中间打着灯笼，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很自豪，心里感觉特别幸福！

时光流逝，当年的小孩一天天长大，简单的快乐越来越远，年还是一样过，心情却不一样了。当圣诞狂欢呼啸而来，似乎年的味道也越来越淡了。但在我的心里，永远藏着一股浓浓的油条的香气，一种淡淡的糖糕的甜味，一只独特的五角星的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