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冰封遗容
周允桀话刚说完,月牙儿的小手已经捂上了他的嘴。
他在她琉璃珠子般的瞳仁里看到满满的,都是自己,若不是怕她伤心怕她哭,他真的很想告诉她,这一生就算到今日为止,遇见了她,已知足了。
“再不去天就黑透了,一会儿只能在皇陵里过夜了。”他吻了吻她的掌心,故意吓唬她。
“那还不快走?”月牙儿紧紧抱住了他,不敢再往四处随便张望,夜里的陵墓想想就够瘆人的。
周允桀揽好她,几个借力腾空飞起,几百级石阶已被甩在身后。
他们绕过了合仪帝陵,来到了旁边的皇妃墓门口,墓门上纹饰细腻华美,两边长满各色花草树木,确保每个季节,皇妃墓前都是鲜花繁盛的,而且看着精心的布置和一尘不染的地面,便知维护得勤快和悉心。
”太子殿下,恕老奴愚钝,那么晚了,不知殿下驾到。”台阶下忽然传来苍老尖细的古怪声音,吓得月牙儿脸都白了,躲到了周允桀身后,才敢探着头去看,只见下面跪着的,应该是守墓园的老宫人。
“起来吧,一时兴起,怪不得你,今日也全当没见着我们。”周允桀握了握月牙儿的手。
老宫人恭恭敬敬起了身,还是一路低着头,猫着腰,虽然很好奇跟在太子爷身边的姑娘是谁,主子不说,他既不能问,也不知该怎么称呼对待,更不敢明目张胆地观望,要知道皇妃的陵墓,太子爷曾几何时带过别人来,这女人即便不是太子妃,也一定是爷心尖上的人。
墓室门开后,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条宽敞的甬道,两边皆是长明灯。
在遇见一个中间大朵彼岸花雕刻的墓室门后,是前殿花园的样子,桌椅茶几,屏风隔断,宫女雕像徐徐如生,仿佛墓室的主人随时都会来这里休息会客。
又走过一层一层堆放金银珠宝的副室,那建墓的人是要把世间财宝都陪在这墓主人身边,还嫌不够的样子。
墓室的最后一间是摆放棺椁的地方,门口没有石门,只有珠帘悬挂以示隔断。
周允桀挥了挥手,老宫人很识趣地退了出去,直到看不见踪影,他一直挽着月牙儿的手攥得更紧了。
揭开帘子的一霎那,一阵莫名的寒意从这个完全用白玉铸造的墓室里透出来。
中央停放着一具晶莹剔透的棺椁,里面躺着一个身材娇小,华服美饰,玲琅繁复的身影,凑近细看,更是让月牙儿目瞪口呆。
“怎么会这样?”
皇妃的面容完好无损,安逸得好似刚刚睡着,惊人的美貌和周允桀俊美无瑕的样子如出一辙。只是她的脸更像是一尊玉刻冰雕出来的。
“中了寒毒死的人据说都是这样的,整个人从里到外的冻结冰封,千年不腐。”周允桀专注地看着他母妃的脸庞,“幸好她是一瞬间就去的,没有受到那锥心刺骨的痛苦。”
说完他无奈地扬了扬嘴角,自己则是把这痛苦的过程延长了二十七年,也不知自己是先变作冰雕?还是先死去?
他轻轻拉过月牙儿,“我不知道,她是不是除了你之外唯一在乎我的人。”
月牙儿用力吸了吸鼻子,忍住要哭出来的眼泪,抬头想去说句安慰的话,却见他的两行清泪已滑落到了他的下巴,他的手攥得她生疼,而且不住地颤抖,内心在奔溃的边缘挣扎。
“难受你就哭出来吧,我们都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她伸出手要去抱他。
他已重重跪在了棺椁边,埋首于她的怀里,压抑地哽咽着,肩膀抽动得厉害。
她没有言语再可安慰,唯有心疼,唯有一己单薄之力狠狠地抱紧他,让他的哭声能淹没在她的胸膛里。
离开皇陵已是月朗星稀之时。
借着偶尔落进马车的月光,月牙儿看着周允桀已恢复一贯冷傲不羁的样子,眼神中的冰封深潭之静谧和刚才判若两人。
“我好看,你也不用这么盯着看吧?”他侧过脸来,目光牢牢锁住她的眼眸,唇边勾起他惯有的邪魅的笑。
月牙儿被她袭击地猝不及防,眼光移不移开,脸都已经烧红了起来,只希望夜色幽暗里他没看见。没看见自己是多么迷恋他。
“这个你收好。”周允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细颈圆腹,格外眼熟。
她接过来,在掌心一掂,再打开瓶盖闻了闻,“你这些年里一颗都没吃过?”
他点点头。
“为什么?”月牙儿诧异地瞪大了眼睛,玻璃珠子似得眼珠子简直要掉出眼眶。
“我要是吃完了,还找不到你,我问谁再去要一瓶?”周允桀手在她脸上轻轻拂过,“起码有它在算是对你有个念想。”
“念想!?我给你药可不让你念想的!你每次毒发的时候不怕痛啊!”
估计现在外面驾车的车夫已经惊得合不上嘴了,这一路上从没听太子爷自称过本王,也没听这位姑娘叫他一声殿下,现在倒好居然对太子殿下大吼大叫起来,这是何等人物何等胆色啊。
“痛的时候就更想你了。”周允桀这没羞没臊的回答更让人震惊。
“你,你,你……大傻瓜。”月牙儿气得蹙紧了眉头,凶巴巴看着周允桀,嘟着嘴一副再也不理他的样子。
沉默了一会,周允桀终究还是幽幽地道了句,“不敢。”
月牙儿才明白过来,那药性克制寒毒时基本是废了他的武功内力。要是想加害于他那可是绝好的时机。
看她眼里失神,周允桀又安慰道,“这个你留着,也许对你找出解药有用。这么多年我都过来了,哪有受不了的事。那痛……不会要了我的命。”他抱她入怀,“你不用担心我。”
她由着他用下巴轻蹭她的头顶,满满地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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