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树,叫合欢,有一种感情,叫发小。
——题记
在雅砻江大河边山区,合欢树是常见的一种树。比较奇特的是,合欢树很少长在荒山野岭,它们更乐意长在有人出没的地方。公路旁,庄稼地的土坎边。在我的印象里,合欢树都不是特意栽种的,它们好像天然就长在土里,它们纯属野生。
这种树与人走得特别近,也很容易被人视而不见。没有人去给合欢树锄草,施肥。它们亲近人却不依赖人。它们唯一依赖的是脚下的土地和头顶的阳光雨露。
合欢树叶纤细如羽毛,但它一样绿荫如伞;它的花丝粉红,清香袭人,花型如扇,毛绒绒的,每一朵都如女子耳朵上的吊坠,微风拂过,摇曳生姿。
这棵合欢树,长在别人家的土地里,它的主人是我的发小。我每次从外县回乡,总要到这棵树下走走,渴望与发小偶遇,可是,每次都带着失望而归。偶遇,是一件多么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啊。
合欢树已经长得很大了,主干粗壮了许多,树冠呈圆形,在冬天也能遮住偏西的阳光,村里的妇女,喜欢三五成群地在树下盘膝而坐,做些诸如绣花,纳鞋垫的一类的手工活。只有我喜欢盯着合欢树出神。
那时,正值六月,合欢树开阔的树冠,枝叶纷披,粉花散如丝,团若云。我跟发小经常爬上树梢的枝杈间,惊奇于昼夜里小叶片的展开闭合,忍不住摘下好多枝,编成花环,套在头上。
我跟她都不是调皮的孩子,所以我们基本上没有过什么壮举,放学路上一起聊得最多的就是是电视节目,那时候我们晚上追剧,第二天放学路上,一边走一边讲剧,我落下了哪集,她给我讲;她落了哪段我给她讲。那时,我们听迟志强,邰正宵,喜欢看《射雕英雄传》,《少年张三丰》,《新七侠五义》…不停地哼唱“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因为在放学路上讲剧,唱歌耽误了回家的时间,我母亲常常是拿着又长又细的桑条到半路来“接我”。
不顾身上紫色的条痕,每个周末,我们依然聚在合欢树下“”跳房”或者踢毽子。跳房时,我们先在树下选块平地,找一根树棍或一块尖利的石块,在地上画上“房”。“房”以方格为主,总体呈长方形,共八个格子,长四宽二,相当于两列。
我们先找一块厚薄适中的石片,人站在两个格子的其中一边,先将石片丢在第一个格子内,跳的人全神贯注,单腿蹦跳,将石片轻轻踢进第二个格子内。这样依次一格一格跳下去,直至将石片踢过全部格子。中途累了,我们就在合欢树下促膝详谈,权作休息。
进入下一轮,我们再将石片丢在第二个格子内,再从第二个格子踢进第三个格子,依次跳下去,最先把格子跳完的就算取胜。跳完全部格子后,就取得了盖“房子”的资格。盖“房子”要求跳的人背向“房子”,将石片从头顶向“房子”抛过去,石片落在哪一格,哪一格即为胜者的“房子”。如果石片压线了,或者出线了,则算失败。不知不觉,太阳偏西,父母喊回家吃晚饭的声音透过合欢树叶的缝隙传了过来,我们才依依不舍地作别。
回到家,我才发现胶鞋右脚大拇指的地方已经破裂,拇指从胶鞋里钻了出来,鞋帮也破了洞。第二天,发小一见我这狼狈的样子,总是咧嘴笑开了,弯弯的眉眼,上翘的嘴角,带出右脸颊那个深深的酒窝。
又到周末,父母是不再允许我们跳房了。我们只有满世界寻着能做毽子的材料而去。最受我们青睐的是火麻,火麻树大约两三米高,树形像一把伞,树叶似爪,上面长着细细的绒毛。我们摘下它的叶子,用细绳从中间穿过,扎在一起,变成了“毽子”。白杨树叶,废弃塑料袋,都是我们做毽子的材料。那时明媚的阳光异常温柔,肆意地洒在合欢树的枝桠上。树下,又成了我们斗“毽子功”的战场。
后来,因发小的家庭突遭变故,接着她便辍学
在家。我也去了外地读书,后来的假期,我去找过她几次。她总是在灶台边忙碌着,那是一个土灶台,用土砖垒砌,糊上黄泥石灰。她爱干净,灶台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拾掇得清清爽爽,锅碗瓢勺、油盐酱醋各归其位。
接着她挑出两个大点的土豆切成细细的丝,轻车熟路地放到锅里翻炒,再做出一些洁白绵软的馒头,她说现在迷上了织毛衣,还经常去那棵合欢树下边织边打发时间。
再后来,等我假期回家去找发小,发现她的房子大门紧闭,锁孔隐隐透出斑驳的锈迹,台阶上长了一层绿色的青苔,庭院安静。村里人告诉我,发小早已远嫁。那天,我回到我们的合欢树下,闭眼,能清晰地听到风过合欢树叶的沙沙声,一阵落寞袭来。
“春色不知人独自,庭前开遍合欢花。”时光如河,合欢犹在,穿过合欢牵缀的旧时光,我仿佛看到,发小在自己的角落,长成了一株合欢树,那温暖的笑,那双勤劳的手,一定将生活过得有滋有味,美好合欢,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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