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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吴艾哲
陵国 沈府
“我不管你的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我要去找李丫头，你放开我！”姬氏一把甩开沈丞相的手，不管不顾就往门外冲。四个丫鬟一齐上来，才勉强把她制住。
“来人，夫人癔症又犯了。即日起，禁足一月。没有老夫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来。”沈丞相眼里划过一抹无奈，一甩袖袍，抬步就要迈门槛离开。
“沈牧之！你害死我的女儿还不够？还要害死李丫头？！老娘跟你拼了！”姬氏头发散乱，哪里有半分平日里端庄贤德的样子？“定国公哪儿招惹你了，你要置他们于死地？！你还要我的宝贝儿子……”姬氏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沈丞相截住了话头，“区区妇道人家懂什么？眀珰，老夫这么辛辛苦苦可都是为了沈家和姬家。你可不要太过分了。别以为你是苍学苍清的母亲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这沈府，还是由老夫说了算的。”
“呵呵呵呵。”姬氏笑得满脸是泪，瞪着通红的双眼，状若疯癫：“沈牧之，你的漂亮话还是说得好听得很！你说得很对，毕竟不会有人知道，当朝的沈相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也不会有人知道，姬眀珰是如何被她生父和你沈牧之一起把她拐到你床上的！”
几个丫鬟互相看了眼，都目露绝望，知道这样的秘闻，她们怕是要被灭口了。不禁悲从中来，齐齐低头不语。
沈丞相一下停住了脚步，猛然回头，睚眦欲裂，和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模样判若两人。
“你现在有没有后悔没有把我弄死？我告诉你，晚了！我可怜的大女儿就因为没有诵出一篇诗，被你罚跪祠堂，整整一夜，水米未尽半分。她才只有五岁啊！最后高烧不退，药石难医，回天乏术。阿囡就死在我怀里！临走前还拉着我的手，叫我不要怪你，是她没有认真温习！你知道我听到这些我这个当娘的心里有多痛吗？沈牧之，你究竟有没有心？！”
姬氏使劲一挣，挣出几个丫鬟的擎制。她满面是泪，疾步走到沈牧之跟前，一把攥住他胸口的衣襟，力道之大，让沈丞相一个趔趄，“我答应她，不怪你。可后来，我遇上了李丫头，她长得那么像阿囡，眼睛黑漆漆地像两颗小葡萄似的，那么乖巧懂事，瘦兮兮的跪在街上乞讨，身上全是血。我把她带回来，发誓要好生待她。结果，你却要害死她！还好，她逃开了。那天，下了那么大的雪，我以为她死了。老天开眼，她活着，好好地活着！”姬氏的眼泪一行一行顺着眼眶毫无所觉地向下流淌，划过下巴，“滴滴答答”落在沈丞相的衣襟上。
沈丞相的眼里飞快划过一抹沉痛，但他很快掩饰掉，仍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姬氏。
姬眀珰看着沈牧之虚伪的面孔，狠狠一个巴掌抽过去，力道之大令她右手顿时红肿。“我替阿囡扇你这一巴掌，因你没有尽到当爹的人责任。”她犹不解恨，反手又一个巴掌，“这一巴掌，我替李丫头扇你，因你想制她于死地。”
沈丞相躲也不躲，结结实实挨了姬氏两巴掌。他虽留了长髯，可皮肤却十分白皙。这两巴掌在他俊逸的脸上印下重重的红痕，有肿的迹象。他看了姬氏一眼：“你闹够了？”
“呵呵呵。我闹够了？你给我滚！你给我滚出去！”姬氏转身抄起身旁的瓷器就砸向沈丞相。
沈丞相一侧头躲了过去，随即跨出了门槛，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姬氏的屋子。
“爹。”沈丞相刚离开主屋没几步，就看到自己的三儿子站在姬氏的门口旁捧着药忧心忡忡地等自己。
“学德，你娘精神不好，你多体谅体谅她。”沈丞相不欲多言，拍拍沈青贤的肩膀，就要转身离去。
“爹，娘的癔症越来越厉害了。您不能老用这样的方法让娘她发泄出心里积攒的情绪，好歹，您也是我们的爹，当朝沈相。您老被娘无缘无故的揍，一点面子都不给您留，儿子们看着很心疼。”沈青贤皱着眉头说。
沈丞相转过身来，复杂地看着自己的三儿子，声音有些嘶哑道：
“学德，不许这么说你娘，是我对不起她。因为我，她才没了阿囡，对她一个那么骄傲的人是多么大的打击，我都明白。她一直想要个女儿。本来在你出生前，你娘又怀上过，还是双胎。可后来我巡视扬州，不放心她，便带着她一同去。结果乘船之际，恰巧遇上贼人暗算，你娘怀着六个多月的身子掉入滔滔江水中。我疯狂找了两个月才寻到你娘，她被一家好心的农户人家收留了，但孩子已经没了。那个时候我没看出她精神有问题来，因为她没提孩子的事，仍端庄贤惠。我也不提，怕她伤心。可她回府后不久，在一天晚上便上吊自尽。要不是我给她送夜宵去，你娘就悄无声息地走了。”
“那个时候她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看我如同看陌生人。她的记忆也混乱地很，有时记得我，有时完全忘记。多数时候，连你大哥二哥也不认得。你二哥要她抱，她一把推开。你二哥那时不过三四岁，看见娘亲冷漠拒绝的脸，一下就坐在地上吓哭了。只有你大哥拿了拨浪鼓哄他 ，才勉强哄好他，可你二哥也不愿再亲近她了。”
“你娘那时瘦得几乎脱相，不说话，什么都不吃，不喝水，也不流泪，她泪已干了。每天只睡一两个时辰，其它时间都赤着脚站在门前发呆。我是一国丞相，一家之主，但那算什么？我恨自己不懂医术，医不好妻子的病。我烧了家里所有的圣贤书，买来医书潜心钻研，可是有关癔症的寥寥无几。我束手无策，只能选择让她把内心深处的怨愤发泄出来。她已经比过去好很多了。若是能让她好受些，被她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爹……”沈青贤欲言又止，他母亲的病每发作一次，都会提这件事：“大姐她……”
“确实是我不好。我那时初为人父，自豪喜悦，想把我的大女儿培养成人中龙凤，她也乖巧聪明，又上进得很。可我……唉，我一生做了许多错事，可觉得唯二对不起的，就是你娘和你夭亡的大姐。”沈相仿若一夕间老了十岁，眉宇间尽是苍凉忧郁。
“那二哥就是去……”沈青贤前后一联系，豁然开朗。他明智地没有提定国公府的事。
“哼，害我妻子至如此地步的泷潇宫，我沈牧之怎会放过？”沈丞相面上一片肃杀。“时间不早了，药也差不多凉下来了。快给你娘送过去。晚了她又不喝摔碗了。”沈丞相面色一软，转身离开前，亦不忘叮嘱沈青贤。
姬眀珰
二十六年前，姬眀珰刚刚及笄，沈牧之双十年华。
那一年元宵，他于漫天花灯中结识了性情温良的她。
“在下沈牧之，敢问小姐芳名？”
“沈公子，我们素昧平生，不需互通姓名。若是有缘，自会相见。”
莲花灯下，她巧笑倩兮，一双美目清澈见底。头上一对金簪，流苏微摇。暗香浮动，他的心神，也为之沉沦。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一个月后，沈牧之被安排与姬家小姐见面。
他本不屑于传闻中的江南三姝，等他见到真人时，却像个愣头小子一样呆了。
“沈公子，许久不见，安好否？小女子姬眀珰，有失礼之处，还望海涵呀！”
桃花树下，她顾盼生辉。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此后半年，她嫁与他为妻。
再二十四载，她亦与他同舟共济，携手走过。无论生老病死，不管矛盾重重，他待她，一如初遇。
我心同卿心，定不负卿意！
喜结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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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
PS：这一章为上一章答疑。十几年前，泷潇宫接到任务，暗杀沈相和她的妻子。接果失败告终。而当时奉宫主之令杀沈相一家的，便是翁飞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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