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隆冬时节，家乡有个习俗，不管老人小孩都要喝上一碗热腾腾的油茶。油茶的油是牛油，也就是牛身上的脂肪。也就是这个时候，就会有“卖牛油”的吆喝声在一条条冰冷的巷子里不厌其烦的回荡，听到这个声音，心里就暖暖的。
心里暖，还有一个原因。母亲说卖牛油的是我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她和他丈夫一到冬天就出来卖牛油，一卖就是十几年。
有一次我放学回家，发现门口停着一辆自行车，车后座上用绳子绑着一个木箱子。进了家里，一股油茶的味道扑面而来，一起传来的还有那个暖暖的嗓音。远房亲戚被母亲叫到家里避避寒，比母亲还要瘦小的一个中年妇女正坐在火炉旁和母亲说着家常话，一块格子围巾还松松地盖在头上，漏出黝黑的脸，一脸的笑容。没想到人家就给拿了一大块牛油。临走的时候，母亲实在不好意思，把钱塞到她手里，她又给推了回来，迅速地开了门推车走了。看着桌子上那块用红色塑料袋包起来的牛油，再看看手里皱成一团的钞票，母亲说了声，不容易啊！
俩口子天气暖的时候各干各的，丈夫跟上包工头揽工干活，只要有活干一天也舍不得误，亲戚朋友办席从来不去，出头露面的都是她那个整天忙活田里的媳妇。媳妇遇上农忙时节也是抽个空给人家上个礼就走了。所以她们和亲戚们处的也不怎么近。一到冬天，刚放下瓦工工具，他们就把木箱子往自行车一绑，夫妻俩一早三四点钟骑上十几里路去采购牛油，再顺着回家的路，在各个村里卖掉，回家时已经点上灯了。他们的午饭是从家里带的干饼子，上次去家里就是母亲看见她在巷子里啃饼子，才赶紧叫到家里的。母亲是个心软的人，她给我讲这些的时候，眼里含着泪。她说她俩年轻时也经常一块玩，那时候就特别要强。
再次见她是我要结婚时去她家里送请帖，一进村就看见他家收拾的立立整整的6间砖窑。还是那么暖的声音，只是黝黑的脸上增加了很多皱纹。她丈夫的话不多，一直蹲在墙根处抽着烟。在问及我家如今的情况时，问结婚钱够不够，不够的话她家有，非要给借点，正说着她丈夫起身就去箱子里取钱了，母亲推搡着赶紧感谢他们地好意，道了别。出来后，母亲又感叹，他们真是不容易啊，总算熬出来了！从她嘴里我听到了他们孩子的故事。
她家有俩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比我大点，小儿子比我小点，还有一个女儿。大儿子从小就喜欢三轮车，没读几天书就跟着村里的师傅学开车去了，从三轮换成了工具车，工具车又换成了推土机，压路机，挖掘机。据说啥车都会开，开上都是好技术。前段时间刚在县里买了房子，我们去参观那6间窑时，大儿子的俩间砖窑锁着门，里面挂着夫妻两的结婚照和孩子的照片。小儿子还没结婚，和我妹妹同岁。初中之前学习成绩挺好，读了一年高中，放假了和家里说，我觉得我不想读书了，没啥用，还不如早点出去学个手艺，免得到后来连个学手艺的机会都没了。说罢跟着亲戚家的哥哥学修车去了，一直跟着学，学了7，8年，成了修车的大师傅，现在在4s店成了维修部一把手，对象是销售部的，俩人准备结婚，他们赶紧要给儿子收拾那俩间砖窑。谁知儿子带对象回来见家长，当着女孩的面和父母说，就等你俩一句话，能不能看上这个女孩，能行的话他们自己就在市里买房子呀，首付已经准备好了，以后得债自己们能还的得起。
小儿子结婚时母亲去了，回来一连说了几句好人家，找的儿媳妇又漂亮又贤惠。女儿也发展的好，念了护理专业，现在在省里儿童医院当护士。她还给我翻出来她家里的朋友圈，一张和和美美的全家福。
现如今，冬天还能听到他们的叫卖声，人老了，声音低了。母亲问她孩子们都过得这么好，你俩口子没必要受这个罪了，她说还有孙子们呢，能干一会是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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