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

梦境

傍晚，西天火红的彩霞已渐渐燃尽，只剩下灰色的暮霭横斜在天边。她和她的小弟弟在离家不远的荒原上散步。

弟弟只有6岁，没有一刻的安分，一会儿摘一片叶子，一会儿采一朵花，不然就是盯着一只毛毛虫大呼小叫。她哼哼哈哈的应着，眼角余光里有一抹亮光正从北边天空逼近，转过头来，那东西已迫近她家的房子。

原来是一架直升机，结构简单，有三个座位，呈品字形排列，前后各坐着一位，看穿着像是军人。那飞机像是燃料将近的样子，慢慢的掠过她家房顶。在空中盘旋，在她家房顶轻触一下，却落在了她家房后的空地上。

那两人从飞机上下来，确是两个军人，一色的迷彩军服，迷彩头盔，大军靴。打头的那个大个子四处打量，看到她和弟弟，冲她招招手。她本来也正和弟弟往那里去，弟弟看到飞机，不用她喊，已经连跑带跳的过去了。

那人目光深邃，有一张棱角分明透着坚毅的脸，算不得英俊，却很有男子气概。他身边的那位像是他的助手，却是长了一副好皮囊，正笑眯眯的看着她。她娇小的个子站在他们面前，像没发育好的孩子。

那人伸出手来，嗓音低沉，你好。他们轻轻握了下手。他接着说，飞机燃料不够了，我们需要在这里休息一下，之后总部会派人过来。

好。她简洁答道。旁边的那个军人看她绷着脸一副严肃的神情，故意逗她说，姑娘。你也不问问我们叫什么？隶属哪里？

她转过脸，看着他说，那你说说你们叫什么？隶属哪里？

他指着自己说，我叫王一。他叫李二。隶属……

咳咳。他的话被大个子打断了。王一，还是让小姑娘帮我们找点吃的吧。

她心下暗哂，王一，李二。不方便说就别说好了，还化名，我才不想知道你们是何方神圣呢。

这么大的动静却没有人来围观，只因为他们住的远离村庄，而且村庄里也只剩下老弱。像她家这样，撇下孩子出去谋生的不在少数。

绿打开院门，是的，她叫绿，因为生在春天；弟弟叫冬，因为生在冬天。她总是想，幸好没有叫春，那就太俗了。爸妈给孩子起名字起的这么随心所欲，真是让人无语。

虽然是黄昏时分，房间里却已经很暗了，老房子就是这点不好，窗子太小，光照不够。她伸手摁开客厅的灯，安置客人坐下，指了指饮水机，示意他们自便。扭身进了厨房，做了几个简单的菜，冬前后的跟着捣乱，气的她给他了几脚。

第二天，飞来两架直升机，空降了一些燃料和食品。李二，姑且叫他李二吧。被冬缠不过，答应带她姐弟俩坐飞机兜风。飞机慢慢起飞，一开始像是动力不足，也许是他故意，一直几乎贴着地面滑翔。冬不能甘心，大声叫着，快飞高呀。她也在心里暗暗的使着劲儿，仿佛知道这是一个梦，只要她意念到了梦境就会随心改变。

后来，飞机在将要撞到一个小土梁的时候终于爬升起来，冬一阵欢呼。李二依旧不动声色，她看着他在风中也不肯倒伏的根根直立的短发，一阵无语。都说，最难打整，挺胸女埋头汉，这个人的心可真够沉的。

从空中俯瞰，这是一片绿油油的丘陵，这里那里散布着高高低低的土岗和深深浅浅的沟壑。因为没有花的点缀，那绿显得宏大而又单调。丘陵的边缘是几座直直矗立陡峭的山，看不到石头，也全部被绿色的植被覆盖。山们连成一片，就像一道绿色的屏障。山那边是什么呢？绿心里划过一丝好奇，很快又像水上的波纹消失了。

李二说，绿。她答，嗯？

李二笑了，我是说绿。她也跟着笑了。

她发现李二笑起来很灿烂，就像乌云密布的天空突然露出了一角太阳，那个灿烂！

后来。后来，他们该走了，仍然是黄昏时分，她在厨房给他们做饭。李二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从后面把她轻轻拥入怀中，在她耳边低低唤，绿。她放下手中的锅铲，扭过身来，紧紧的抱住他。眼泪不知怎么流了下来，李二？你是叫李二么？

是，不过不是李二，是李尔。

他的身体隔着厚厚的军服似乎也在散发灼人的热气，她的脸立时被烧红了。

王一在外面叫，李二，我们该走了。他翻身快步走了出去。

她睁开眼睛，有晨光透过窗帘，室内半明半暗，隐约可以听到清脆的鸟鸣。是梦，然而蜿蜒到腮边的泪是真的，凉凉的，静静的伏在那里，像一只睡着的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