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的深情

我们来自泥土，终将归于泥土。

是否有那样的一个清晨，轻柔的微风掀起你的窗帘，把明媚的阳光偷偷地送到你的枕畔，你从暖暖的阳光里苏醒，睡眼惺忪地望着正在摇摆的窗帘，这才想起，哦，是昨夜窗子未关。趿拉着拖鞋走到窗口，惬意地伸个懒腰，还没来得及看一眼暖阳，鼻尖却突然传来一股清香，仔细一嗅，原来，那是昨夜雨后，微风送来的泥土的芬芳。

我们小时候，是听着宫傲的《玩泥巴》长大的：“我告诉爸爸，我告诉妈妈，我今天不想把琴练，也不想把那画笔拿，我只想，痛痛快快的玩泥巴。”趁着这首歌的流行，已经读小学五年级的我，还能不怕衣裤弄脏，不惧母亲责骂，光明正大地从村西头干涸的河床里挖出胶泥来，召集一群小伙伴们在院子里玩泥巴。最简单的要数大哥大了，一整块泥巴拾掇平整，随便一削就成型了，再划上数字当键盘，插个泥棒当天线，一会儿功夫，小伙伴们人手一个。那会儿我们捏的东西五花八门，数不胜数，甚至顺手丢弃的一块泥巴因像极了穿裙子的小姑娘，还在我的小抽屉里待了好久……

那个记忆中的夏天，满满都是黄胶泥的底色，配上浓浓的快乐和肆意的笑声，构筑成了我童年里最后一幅画面。那时还没有六年级，小学五年级毕业，我们的中学时代就开始了。接下来的时光，不再有春耕秋收，不再有盛夏农忙，充斥着我们生活的，只有看不完的课本，做不完的习题。然后我们高考，然后我们离家读大学，再然后，我们毕业留在了城市，把故乡丢弃在梦里。

我们在农村长大，但是，好像从十一二岁开始，我们就离农村的生活越来越远了，没有鸡鸣狗吠，没有牛粪土坷垃，生活似乎被披上了一层华丽的外衣，泥土，也被掩埋在水泥之下。我们用了将近十年的时间完成了农村到城市生活的蜕变——上不了灶台，我可以下餐馆；缝补不了破洞，我可以买新衣服……用金钱来衡量一切已经成为了我们生活的方式，殊不知，最珍贵的东西——勤劳、朴实、善良，这些品质，是我们在大城市奋斗一辈子也无法买来的。因为，这些品质，根植于厚重的泥土。城市让我们物欲膨胀，道德缩水，虽然给了我们生活的便利，却也压榨着我们的人格。

我们来自泥土，终将归于泥土。土对人有一种天生的亲和力，我们从小就是从泥土堆里长大的，可是现在，我把孩子玩土的视频发给宿舍好友，她的回答却是，“你是怎么带娃娃的，把娃带的这么脏？”离开了十年，在钢筋水泥混凝土的钢铁丛林里待了十年，就已经忘了故乡泥土的芬芳，忘了我们的来路，忘了我们的归途，眼前所剩，只有尘世的虚荣和浮华。我们眷恋着城市生活带来的迅捷便利和优越感，又苦于城市生活的高成本和高消费，始终游离在城市之外，无法扎下根来，犹如浮萍，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在城市中漂泊着，游荡着，不知何处才有泥土能落地，不知何时才是游荡的尽头。

儿时的歌谣似乎还在耳边回荡——“爸爸别生气，妈妈别着急，玩泥巴的孩子也可爱，玩泥巴的孩子也听话。爸爸别生气，妈妈别着急，小手脏了可以洗，洗干净了还是好娃娃。”我也不会拦着孩子玩泥巴，只是，儿时干涸的河床那里，据说已被征去建什么厂房了。胶泥是难找了，好在还有土，何况，老四那天还说她在陶艺室花几百大洋玩了一天的泥巴呢，我想说，来我们家吧，有水有土，玩泥巴不要钱。

在城市中生活，你有多久不曾遇春风拂面艳阳天？在格子间里工作，你有多久未能赏皓月当空繁星夜？你说，在大城市中奋斗，是为了能有更好的生活，只是，我们努力着，奋斗着，建造更美的城市，它却使劲地吞噬着我们的土地，压榨着我们的灵魂，究竟应该怎么做，才能不负那泥土的深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