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筹备人生的一次选择,我特地来到了一个新的城市,名曰“考察”是否宜居。今天是到这里的第二天,且漫无目的地瞎逛,以便更直接地与这个城市接触,不巧,遇见了一只失足的鸟。
这是一个盆地小城市,四周山峦环绕,中间低地是人类生活区,密密麻麻的都是房子。走在一个记不住名字的街头,我的目光触及到地上扑腾着翅膀飞不起来的鸟,在它边上有一双脚,一只手正把它轻轻捧在手心,在小鸟害怕地挣扎中,手的主人站了起来,是一位穿着蓝黄环卫工作服的大姐。
大姐抬头看看枝桠比她个头高很多、枝桠稀疏的香樟树,再看看手中毛羽未长全的鸟儿,又看看靠近她的我,一脸焦急问:“怎么办呢,这鸟儿还这么小?”我条件反射地想到:“得给它找一块草地。”扫了一圈周边,车流滚滚人来人往,除了树头方寸大的土地,看不到一丁点土壤。
“对,草地。”环卫大姐接道,“我脱不开身,小妹你带它去找块草地吧。”说着便小心翼翼地把鸟儿交到我的手心,我一手托着鸟儿,一手虚掩成一圈,唯恐它扑腾起来就摔到地上,接过时我记得自己说了一声“大姐,你真好”,说好话总有些羞涩,便没留意大姐的反应,也不知道她听到没。
初夏午后3点的阳光已经很烈了,穿过一拨拨人流走在陌生的街头,空不出手挡太阳,两只手护着鸟儿不敢动,也没敢去边上店里买瓶水解渴,因为不知道这陌生城市的更多人对这小家伙有无恶意……走了好长一段路,七拐八绕,愣是找不到一块草地。一只还没有学会飞的鸟儿在这个名为“城市”的人类家园里,举目望去,竟然没有一处容身的角落。
入眼之物尽是房子、硬化道路,走到一个十字路口,道路的尽头那城市边缘的山闯进视野。罢了,远归远,把鸟儿送到山林去吧。选了一个离山较近的方向,我便朝着山继续前行,依然小心翼翼地护着鸟儿,并尽量不让人看出鸟儿的存在。是啊,我对人类果然是有些不信任的,尽管我也是人类的一份子。
循着山林的方向再走了一段,过了一座桥,看到河边的草地稍微像样些,头顶也时有小鸟轻快地鸣叫着,而我手上的鸟儿似乎是困得要睡着了。离山林还有好远,就把这鸟儿放在这片河边的草地吧。
一只失足的鸟来到草地上,在放下鸟儿前,终于得以空出手来给鸟儿拍张照了,这年头习惯了拍照发朋友圈,真情或假意总是要往圈子里传点什么。可是刚放下鸟儿,就有两只狗先后经过。自小在山村长大,我很清楚狗是会吃鸟的。我护了一阵,等狗和在锻炼的女主人走出我的视野,把鸟儿移到满天星花丛上,打算离开。谁知,就这会儿,两只狗又绕回来了,这边嗅嗅那边瞅瞅,和它们的女主人前前后后地走着。
一只失足的鸟满天星才10多公分的高度,不行,一只不会飞的鸟儿在这儿肯定没有活路。想着便把它又小心地捧起,转移到边上半米多高的红花继木丛上。这样应该没问题了吧,狗狗够不着,摔倒也摔不重。正要与它告别,谁知它竟扑腾着掉入了树根处的土地上。我弯下腰身,看着密闭的树丛底,也好,也许这样最适合它吧。
一只失足的鸟尽管知道没有意义,也无济于事,离开之前,我还是再三跟它说,“保重,活下去,要长大”。
离开鸟儿后,往回走,在转角的便利店买了一瓶水,倒了一半洗手,一半咕噜咕噜进肚子。接着又把拍的照片发给一个朋友,分享了这个事。朋友微信回复了两个意思:1、这么小可能活不了;2、赶紧洗手,小心禽流感。我看着那些话觉着不舒服,可想到我在此之前拿到水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手,便回了一个“嗯”字。
是啊,我怎么可能是心安理得的呢?就是这一次走了很多路将鸟儿从硬邦邦的城区带到河边草地,又何尝不是一种慰藉自己良心的虚假表演呢。
一只失足的鸟而人类身为大自然的一份子,或善或恶的、有意无意的,用智慧硬化了大自然,让一只还未学会飞翔的鸟儿没有一个安身的家,是罪恶的吧。用西方的“原罪”说法,对大自然的伤害和篡改,或许是现当代所有人类都无法救赎的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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