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土鳖，毁了我的爱情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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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遇见你时，我二十岁，正是对爱情充满不切实际幻想的年纪。

      然而，我却遇见了你这土鳖，是的，土鳖，我只能这样称呼你。

      你的五短身材和你的年纪同时突破了我在爱情上的最后两条底线。我曾发誓：坚决不找一米七五以下和比我小的男朋友。虽然你只比我小五个月，但对于矫情的二十岁，这绝对是大事。

      不仅如此，你表达爱的方式也真够土鳖的。你每天早晨跑到学校门口去买多加一颗蛋的煎饼给我，晚上遛弯的时候买五个雪饼给我，记得那时候雪饼似乎是一毛钱一个。

      办公室的笔总是用着用着就丢了，于是，领导号召大家用白纸和笔芯卷笔，自力更生，艰苦奋斗。不知道你怎么研究出来的，不仅卷出了漂亮的红蓝两用笔，居然还用白纸卷出了笔帽。全办公室的人都笑着闹着要你卷给他们，你也颇为得意。

      于是，我的办公桌上你卷的笔开始泛滥成灾。我想我十年都用不完这些笔，因为我根本就不喜欢用圆珠笔，就像我不爱吃煎饼和雪饼一样。

      你从来不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愿不愿意和你谈恋爱，也从不问我爱吃什么、想要什么，只是一意孤行地用你的方式表达你的爱。到现在，我都还在诧异你的笃定究竟从何而来。

      后来，你的一意孤行开始升级。你悄悄在宿舍用电炉煮方便面，放上蘑菇和青菜。不出一个月，你的电炉食谱早已花样翻新。你用啤酒瓶子给我擀面条，用毛衣针串加长版羊肉串烤给我吃。当你进行到要用电炉炒鱼香肉丝的时候，我决定和你订婚了。

      我把这消息告诉了我最好的闺蜜，我听见她手里的电话瞬间来了个自由落体。我忽然也很迷茫，怎么稀里糊涂地就要和你在一起了。是被你笃定的气场镇住了还是被你做饭时性感的背影蛊惑？

      我一个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我想我可能需要哭一会儿，可我酝酿了半天，一滴眼泪也没有。所以，我果断地站起来换好了衣服同父母一起去赴你家的订婚宴了。

    2.

      好像你从来都没有说过我爱你之类的话，是真的没情调。

      有一次，你被学校派去阅中考卷。你用所有的补助给我买了一块又大又蠢的水晶、果冻和牛肉干。你回来那天正好是我生日，可你连生日快乐都没对我说，不知道你是羞于出口还是线条太粗。

      怀孕以后，我变得多愁善感，常常因为看不到未来而痛哭流涕。你绞尽脑汁说笑话安慰我，你说，怕什么呢，等咱有钱了，买两碗豆浆，喝一碗倒一碗，你最爱吃的烤白薯也是，吃一块扔一块。哭得正凶的我一下被你蠢笑了，我把鼻涕悄悄抹在你的睡衣上，忽然就觉得真的没什么好哭的。虽然你的蹩脚笑话挺管用，可我还是有点嫌弃你拙嘴笨腮。

      我辞了职要去读研，走之前屡次问你舍不舍得我走，你每次都说舍得，这让我很恼火。我赌气说我万一要是真的不回来了呢，你咋办？你乐呵呵地说：“那我就再找一个呗，难道你觉得我会打光棍么？”此时此刻，难道你不是应该千般不舍诉衷情么？

      第一个寒假我返校时，三岁的女儿哭着不许我走。你说送我到镇上，到了镇上，你说不如送我到四惠汽车站算了，到了四惠，你说还是送你上火车吧，可你还是不肯说舍不得我。

      上了火车，我坐在一群农民工中间忽然就很伤感，自己抹起眼泪来。旁边座位上的人喊我，说外面有人在叫我。你在车窗那里向我招手，我一出去，就忍不住痛哭起来，你也哭了，哭得很难看。

      后来，我给你打电话说：“不知道当时会不会有人认为咱俩是两个私奔未遂的家伙。”你说你差点就跳上火车跟我去成都了，听完，我又哭了。因为这是我听你说过的最动听的情话，假如这也算情话的话。

    3.

      还有，你总是没什么钱，而且抠门。

      认识你以后的第一个情人节，你毫无表示，提醒你，你说明年一定记得。第二年，你果然记得，领着肚子硕大的我走在街上，直截了当地同卖花人讨价还价：“老板，二十块钱三支好么，行的话就要三支，不行，就只买一支。”老板怜悯地看了看我，点头同意了，你喜滋滋地抱着那三支花，英雄一般。这节目一演就是十年，这两年你自己成了卖花老板，却更抠了，常常一朵蔫的也不给我留。

      我一直以为自己怀的是儿子，生下来却是女儿，情绪有点低落。你夸张地说：“闺女好啊，回头奖励你一条金项链！”可十多年了，这个项链也没有能够兑现。

      一开始我们都是代课老师，每月赚260块钱，好不容易赚得多了，我又辞职走了，所以我们还是穷人。你摸索着在网上开了个口琴店，暂时渡过了经济危机，可我们依然还是穷人。后来，我毕业，我们买了车子、房子，不必再精打细算地过日子。可每次张罗给你买衣服，你都拧紧眉头，说你有穿的，不买！导致每次聚会出门前我都发愁你穿哪件衣服去才合适，生怕别人说你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土鳖。

      我每天望着隔壁高档小区宽大的玻璃窗户慨叹：我们什么时候能买得起这样的大房子。你说下辈子吧，说完看着我，又说：假如你能成为作家的话，也许这辈子也行。

      我翻了个硕大的白眼给你，作为一个男人，这时候你不是该信誓旦旦夸下海口说要赚好多好多钱给我么？

    4.

      现在，让我来温习一下我二十岁时的爱情理想吧！

      那时候，我想我钟情的是鲜衣怒马、烈火烹油的爱情，就像一场盛大的烟花一样。

      可你生生毁了我这理想，把我从云端拉回了柴米油盐的小琐碎。

      是的，土鳖，你就是有这个本事。

      你让我明白，我永远应该成为独一无二的自己，而不是为了流言蜚语去折断自己的翅膀。

      你让我懂得，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大的爱不是一边供给她大量财富，一边让她焦虑，而是让她相信她的天永远不会塌，就算真的塌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因为他会替她顶住。

      你让我相信你的爱与我的学历、成就没有任何关系，你爱的永远是那个随时会在你面前放屁、出糗、大大咧咧、不修边幅的女人。

      现在如果有人问我，我心目中理想的爱情应该是什么样子，我想我会坦白告诉他：好的爱情就是你永远不会千辛万苦地去打怪升级，以求离他再近一些；好的爱情就是你永远不必委曲求全放低自己，以求他再高大一些；好的爱情就是你每天支使他洗碗擦地，却不必刻意感恩；好的爱情就是你经常觉得他土鳖，却依然舍不得离开他，哪怕只是一个晚上。

      好吧，土鳖，你赢了，你重塑了我的爱情理想，所以你得对我负责。我想，你得把陪着我磨磨蹭蹭走到八十岁当成最崇高的理想。

土鳖，土鳖，你必须对我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