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向往值得被追求

做新闻的人就喜欢给人贴个标签以求吸睛。北大毕业生拉黑父母，为什么非得是北大毕业生？好像在谴责，即使是从名牌大学出来的人照样有不懂事的吗？还是在感喟，就连北大的学生也不能自救。

不能自救的人还有很多。找心理医生的也不止他一个。

昨天公务员考试出分，我的分数虽然不低，然而报的太高，并没有进入面试。跟家人说过之后，爸又开始用祈使句跟我讲话：你给我回来！你都多大了，还让我操心。虽然现如今的我早就熟练地用理智控制情感，然而身体的生理反应并不能就此抹去。

对待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人，我是温和的，没有敌意的。唯独我爹。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能让我暴跳如雷，血压骤然上升，胃酸瞬间大量分泌到刺痛，心脏扑通扑通要跳到脑仁子里。他说的那些话比三棱刀还锋利，捅进我的思维血流不止，伤口缝都缝不上。后来我就不想理他了，多说无益伤感情。我们知道彼此之间是有爱的，那就尽量不去毁灭这仅有的一点爱吧，至少我不会去主动毁灭，也不会应战。

爸给我发信息的时候男友正好在睡午觉，听着他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我实在不想打破这种宁静，于是从卧室移步客厅刷微信刷微博。正好看到了北大毕业生拉黑父母的报道，一时间泪如雨下。

我给廖磊发了信息。想用一点点出格来换取一些安慰。

他像一只饿狼，贪婪地等待着可能到口也可能永远无法到口的猎物。他大概就是人们口中所谓的渣男吧。他很善意地安慰着我，很真诚地给我建议。临了，我与他告别，他说随时召唤。我相信他的初心是好的，只是“随时召唤”这几个字太贱兮兮的，太贪婪，太饥渴，写满了欲求不满。

很多感情是没有办法比较的。我没法拿男朋友对我的爱去跟他比较。廖磊只是我生命中遇到的一个同道中人，他能懂我在说什么，我们在同一个话语体系里。因为我们都是这样的人，劣迹斑斑，不会掩饰赤裸裸的欲望。可惜了——我真的很难正常地和男性作为“好朋友”进行交往。要么暧昧，要么不理。我是真的只想和廖磊做好朋友的，无论从哪一点出发都是这样，有这样一个好朋友真的很安心，对我们俩都是好事。

临近晚上，男友才睡醒。在这段时间里我在心中给自己加了很多戏，我做了无数的假设。没错，男朋友就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如果没有他，我还不知道窝在哪个黑暗的角落，惶惶不可终日地等待世界末日的降临。

爸一直在说，男友仅凭几张发票就把我骗走了。是，没错。大学时候做活动需要大量发票，我孤立无援。我爸从来没有支持，尤其是精神上。他总是抱怨为什么我不务正业要做这个事情。我从不后悔在大学时候就摸清了自己到底有多大的能量。没错，当我想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是没有底线的。男友的出现让我在现实中真的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并不是几张发票就把我骗到手了，而是几张发票的温暖的感觉我都从不曾享有过。如果没有他，我肯定不会辞职，更不会抽了疯地去考什么研究生。男友和他妈妈给了我从未有过的巨大的安全感，让我知道即使有一段时间我不工作也不会饿死，也不会让吐沫星子淹死。恩重如山这个词放在现代社会总显得夸张而不合时宜，然而我心里就是这样定位的。

听到男友在卧室的窸窸窣窣声，想到过往种种，我又开始哭。直到遇到男友以后，我才把多年来不敢流的眼泪哭个够，我才把沉积在心里的郁闷倾诉个遍。男友过来看看我，我就这样抱住他。我不用他理解我的审美，我不用他懂我极其歪曲的三观，我甚至不苛求我们彼此之间可以畅快地聊天，只要他在这里，什么都不说，也什么都不问，让我抱着他的腰，让我靠着他的肩膀哭一会就够了。我知道自己把对父亲的感情投射到了他的身上，又未尝不可呢？起码我是有意识的，有意识的就不是危险的。他那么温柔地摸着我的头，就像上帝之手驱赶着我的心魔。

我跟他要了一根烟。

我们在阳台上，打开窗户一起抽烟。

很冷，好在风不大。星星不多却很亮。巨大的月晕环绕在月亮周围，天空那么美。

任凭尼古丁作用进入大脑，紧绷的神经好像物理地放松了。我眯着眼睛，小口小口吮吸这甜甜的烟嘴，想让这根烟的时间延长一点，再延长一点。

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和另一半靠在阳台上抽烟。平等的，没有谁控制谁，相互尊重，不戳对方的痛处。理解，包容，就在这一根烟的功夫里随着烟缭绕着延宕。

烟后我发了朋友圈，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我还抽烟，这是我仅有的可以出的一小点格了。对于出格的爱好来源于习惯性自我伤害，好像伤害了自我就报复了别人。我能想象，如果我告诉我妈我不光抽烟，还酒后乱性，还跟好几个人上过床，尤其是男朋友，在一起的第七天就睡在一起了，我妈可能会惊讶那么一小下，继而便站在我的角度思考，这一系列是为什么产生的，并且告诉我这对健康有怎样的客观的危害。我无限感激妈妈，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感激。我爸就不会，如果我这么跟他说，他可能会随手扔过来任何他触之可及的东西丢过来。北大那个拉黑父母的哥们的妈喜欢女孩，把他往女孩打扮；那我爸就是喜欢男孩——照镜子就是臭美，就不要脸，致使我从来没留过长头发。他经常说，我要是个男孩，就如何如何教训我了。难道我还被打得不够惨吗？我为自己的性别感到自卑。到后来，在工作中，我甚至意识不到自己是个女的，父母不经世事，不知道这对于一个长得还可以的女的来讲有多危险。一切都只能我自己摸索。我原来竟然还看不惯那些过度自我保护的姑娘，觉得她们无聊，没劲，乏味，多可笑。当然，这其实也有很多好处，小学二年级就敢自己骑车上学，胆子挺大的。反正现在我只能把胆儿大当成自己自嘲的噱头了，每逢遇到同样的人就觉得他乡遇故知。

文章中那哥们的父母喜欢炫耀孩子，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我也是。要知道他们俩除了我实在没别的可炫耀了。只可惜我总是作出多少成绩，就作出多少出格的事来寻求心理平衡，如果我爸知道我的种种劣迹，他会把所有难听的话，最肮脏的话一股脑倒出来，随后就是两个人自然爆炸身亡。所以我还是暂时保留吧，留到什么时候真的风轻云淡了再提一提当个笑话吧。

之所以今天有心动笔把这一切记录下来，是因为看了一个电影：《茉莉牌局》。影片中，茉莉告诉律师，刚到L.A.的时候遇到过一个22岁的姑娘，被第三方的party介绍给一个男的，在一个酒店呆了一个周末。茉莉问律师，你猜姑娘得到了什么？律师说，5000 grand，而事实上女孩只得了一个包，一个想要了很久的channel的包。所以作为家长，如果非要严格要求女儿，那么you should double it. 知乎上有人问“女孩为什么要富养”，究其根本就是在找对象的时候不会因为小恩小惠而丧失了判断的原则，对这句话太懂了。小时候我那么喜欢跳舞，梦寐以求有一面镜子或者一个录音机，但是都没有。零花钱都没有，住宿后也只有饭钱。我知道即使他们能做到也不会做的，毕竟那个年代，那个环境，父母除了吃穿，有理由不给孩子一切。这些日积月累的深深的自卑就刻在脑门上，好像一切美好都与你无关。对外接触纯粹都是表演，表演出自信，用咄咄逼人来掩饰深不见底的恐惧。所以我爱表演。更爱真实。

睡前男友在发信息，我一翻身正好看见，他妹发来的，问他周末有没有时间。可能是咨询公务员的考试事宜吧。他和他妹的互动总是有意避讳着我，虽然我深知一切哥哥妹妹都特么扯淡，但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这样可以让他找到一点点刺激，如果这样可以让他从无聊爱哭的我中抽离出来，在有趣的人身上找点乐子，我倒是很愿意他和他妹多聊聊。见过两次他妹，颇有bitch见bitch的心照不宣。他爱聊不聊，只要不让我知道他们具体聊了些什么，不把这些具象化，我愿意做一个装睡的人，一个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因为他妹不要我了，我也确保他是幸福的，这大概是爱情吧。如果他真的不要我了，那我可能就要把bitch当到底了。在此之前，我愿意保护，不，捍卫，捍卫我们之间所有的美好。

我在自己考研复习的扉页上写到：You deserve it，就是在不断提醒自己，有些向往值得被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