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曾相识

十二月伊始，二零二零落幕。既是结束，也是开始。从冬天走到了冬天，好像不同，又好像相同。

很多事情都似曾相熟，再见时总觉得哪里见过，记忆深处的某个瞬间触发，却因为埋藏得过于深远而挖掘不到，或者因为原本就没有太深远而显得飘忽难以捉摸。

就像是这个清晨的冷风，凛冽里带着一丝熟悉的意味。

昨天睡前，意外地听到先生喊我：XXX，你作业做好了没？听得我虎躯一震，这是二十几年我妈在拷问我的灵魂吗？这是何年何月，为什么我还有作业？我已三十大几，为什么还要被质问作业好了没有？

我猛一回头，他已经改喊了马小泡的大名，原来只是名字喊错了。但是名字喊错这件事，明明更有历史的感觉。小时候杂事繁多，我妈也像个能干的斗士，把一家人安排得明明白白，但是再回头验收成果时，总是喊错我们的名字。她叫我的时候，总是先喊我哥的名字，然后发现不对，又改口叫了我爸的名字，最后一拍脑门，才叫到了我的名字。

是以，我小时候都有那种“最不被重视”的感觉。儿子是亲儿子，老公是亲老公，而我，就是“江北船上捡来的”。我们那儿有一条运河的支流，经常有江苏的船往来运货，据说都是“江北”的，江北大概就是长江以北吧，但凡有不听话的孩子，尤其是女孩子，通常被统称为“江北船上捡来的”。船上的女人都很能生，如果生的是女儿，就沿岸放下，如果是儿子，就跟着船一起走。

虽然明显带着“重男轻女”，但是几乎没有一个女孩会认为自己是捡来的，平时那些宠爱可是真真切切。我也一样，如果我是捡来的，我怎么跟他们长得那样像？又如何能成为团宠？

昨天出门，城市绿化的队伍正在作业，给门口那排紫薇修枝，所到之处，那结着细密的蜘蛛网、叶子泛着红但是已经渐渐枯败的枝叶悉数落地，前面有人剪，后面有人捡，驻足几分钟，那排紫薇就剩下光秃秃的枝桠了，有点像放大的弹弓，如果再加上一根皮筋的话。

这场景，也是熟悉得很。每年的这个时候，深秋或者初冬，这些枝桠都会被修剪，过了最好看的时候，被剪也就不那么可惜了，因为深知修剪枝桠也只为了明年长得更加好看。如果家里有落地的大型花瓶，将这些接近一米长的枝桠捡回去，拣巴拣巴插进瓶里，应该也是很好看的。

我扫了一眼不大的家里，落地花瓶还是算了，还是插在想象里吧，还不用动手。

接连的几天清晨都没有太阳，灰蒙蒙的，水汽太大，但是太阳终将升起。每天都差不多，但是每天其实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