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孔俏再来耍时，风信便有些不自在。可面子上还是要维持的，她拿出小叔子送来的糕点给孔俏尝。
“这个糕点做的真是精致。”孔俏捧在手里说。
“可不，”风信说，“这是我家小叔从他做活儿的远乡捎来的。”
说罢，她便沉默了。因为孔俏也正是从那个地方来的。
孔俏默了一会儿，忽地一笑，扬起脸说道：“风信妹子，我会看相，你信吗？我看人一眼就知道他几时会死。”
风信道：“这么灵？”
孔俏将目光对准墙上挂的画像打量起来，那是风信的婆婆。她丈夫是个孝子，央人把老母画了供起来。
“她活了四十二岁，对不？”
风信惊讶不已，婆婆确实是在她订亲后没的，为这，他们又推迟了一年才成亲。
孔俏笑了笑：“我看人的脸相就知道他几时会死。小时候有个大士警告我不要声张，小心被人当成黑巫婆子烧死。所以我一般不当着活人的面下断言。不过，风信，你会活很长久的。”
她伸出手，摸了摸风信的脸：“你这样的好人，一定会活长久的，子孙满堂。”
她的手指很粗糙，风信怔怔的，她大约是察觉出了自己今日的疏离，竟将这样的秘密泄露。想起关于孔俏的那些传言，风信隐约捕捉到了什么。
如她所预想，没多久，王翰便死了。
这时风信小叔子带来的那些流言已在村里传了个遍，大家一计议，都认为是孔俏害死了她丈夫。
虽说王翰死时正在院里忙活，且有几个邻居见证着，而孔俏在屋里，本是和她扯不上关系。可加上那些传言，也太巧了。
村里人家虽说总有些鸡毛蒜皮的小矛盾，遇上这种事，还是很团结的。招呼着将王翰收殓后，村长朱玉婆突然变脸，质问孔俏她丈夫是怎么不明不白死的。村民们自动站到村长身后，一大群人对阵一个戴孝的妇女，阵势极为骇人。
孔俏脸上也是惊疑茫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朱玉婆冷笑：“你这个女人，嫁一回死一个丈夫，嫁一回死一个丈夫，我一听便觉得有问题。我们村的老王翰，是多么勤快和善的一个好人！谁没得过他的好处……”
这都是实情，这么一说，王翰素日里送过的蔬果，帮过的忙便又自村人们的记忆中浮现，大家更加同仇敌忾。
朱玉婆继续说：“我们村里是不许这些邪门歪道的！害了我们村的人，就得偿命来！”
“偿命来！”大家伙儿跟着喊。
“我没害王翰，”孔俏委屈地说，“我也没想到他怎么会……好端端地就死了呢。”
朱玉婆不听她的辩解，向身后问道：“这种黑巫婆子，该怎么对付？”
“烧死！”有几个声音零星地说。
“烧死她！”这回声音齐整了些，也壮大了些。
村里远古的时候出过类似的事儿，有经验的几个老人手脚麻利地搭起了柴禾垛，将孔俏绑了起来。
朱玉婆举着火把走近，义正辞严地宣告：“光天白日，任是什么鬼怪也别想在我们这儿讨了便宜！”
孔俏一直苦苦哀求，但没人听她。那素日关怀她的苏环、金草等媳妇，此时满面公正的愤恨，仿若从不与她相识。
风信很想挺身出去为孔俏辩解一句，她知道那是没用的，反而会搭上自己的平静。
她抱着儿子，站在人群中，只听孔俏最后恨声道：“我若真是巫婆，能由你们这般欺负么？”
她忽然希望孔俏能够施展巫术，奇迹般地逃离——她依然保有浪漫的心性，甚至当火苗舔舐衣角，孔俏开始恐惧地嘶吼时，她依然相信，最后的时刻还没到来，等到了最后，所有人都认为无可逆转而放松了警惕时，孔俏一定会脱离苦海的。
火光中孔俏惨呼连连，并没有会平安出逃的征兆。风信开始不安起来，焦虑地环顾四周，每个人都目光定定地望着前方，等着那女人被烧为灰烬。
这时，一股妖异的凉风拂过，竟将火势扑灭了。
�%6x���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