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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工旅行与心理学A 15 除夕前的一场跳伞

打工旅行与心理学A 15 除夕前的一场跳伞

作者: 无限延伸的三角 | 来源:发表于2017-05-02 17:23 被阅读92次

    一个人活着的价值,就在于自己可以做出选择。

                                                                                                          ——曾奇峰


    2016年除夕前一天,我坐在新西兰南阿尔卑斯山东麓的瓦纳卡湖畔,等待一场高空跳伞。

    选择“除夕”这个时间节点,是为了一种仪式感。因为,这是我30岁的起点,也是我生平第一次独自过年,远在国外。这是完全陌生的体验,也具有强烈的象征意味。

    小镇瓦纳卡是不错的跳伞场所。它是新西兰南岛有名的旅游小镇,拥有全国第四大湖——瓦纳卡湖。二月的暮夏,阳光洒向湛蓝湖水,湖边成排苍绿巨木,远处环绕连绵雪峰。从空中俯瞰的话,山峦起伏,湖光潋滟,一定非常别致。

    我坐在湖畔的一家咖啡店,抬头看天。离跳伞还有两个小时,但远处的天空压着一些灰色积云,还没有像天气预报里说的全部散开。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跳伞的可视度,就像上次一样白跑一趟。

    心里有个跷跷板,一颗心七上八下。不能按预定计划跳伞,让我焦虑;按照计划如期跳伞,我更焦虑。索性趁着这空档写篇日记,把心里的焦灼转移到白字黑字上来。

    2016年2月6日  晴

    过了年,马上就三十了。没有想到,这个年是在新西兰过的。

    过去的29年,父母是多么重视这个节日。正月初十前,都不允许我们出远门。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是一种顺理成章的事情,也从来没想过违逆长辈的意思。

    除夕夜的团圆饭桌上,是丰盛的聚餐。春晚的喜庆热闹,鞭炮的噼里啪啦,还有大盘的鸡鸭鱼肉。毫无例外的,父亲会亲自下厨为我熬煮最爱的鲫鱼汤,舅舅会偷偷往我口袋里塞压岁钱红包,还有外婆会不经意地叮嘱我几句话。

    “留在家乡工作多好,早点结婚生子,女孩子心气不要太高,就这样挺好……趁现在还可以帮你带带孩子,我也老了没多少年了……” 落在耳边,都是叹息。

    我喝着鲜甜的鲫鱼汤,如鲠在喉。这是一锅粘稠的“亲情浓汤”,炖着“不分彼此”的关系。我知道家人爱我,希望我留在他们身边,按照他们的方式过这一生。可是,这样的浓稠却让我无法消受。

    我不想把自己的人生滋味,淹没在“一锅端”的亲情浓汤里;我不想把自己的人生贿赂给家人,将为自己的人生做选择的权利让渡给他们,接受别人安排我的人生。我深深地赞同蔡康永所说,家人是拿来爱的,不是拿来听话的。

    三十而立,我要把自己从那锅粘稠的“亲情浓汤”里打捞出来,像法国姑娘Galle脖子上的三角纹身寓意,去探索,去创新,去挑战。

    从一场海阔开空的飞翔,开始以后的人生。

    一篇日记结束,我启程离开咖啡馆。中午十二点,准时抵达跳伞地点——瓦纳卡机场。

    进入机场领域,我的肾上腺素分泌加速,肚子隐隐作痛。这种感觉,我再熟悉不过。就像小学时站在全校师生前演讲《日出》,就像手脚冰冷地走进高考的考场。此刻,要是有朋友就好了。可室友Lily、Ayu虽与我同来,但她们要去挑战镇里的Roys Peak步道。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挑战,我只能自己面对。

    走进机场问询处,我给前台的工作人员出示了“跳伞预订单”。她看完后递给我一页材料,让我看完后签名。仔细一看,材料的开头赫赫然写着“生死协议书”几个大字,顿时心如战鼓惊雷。我强自镇定,认真看完上面的所有注意事项。然后,签上自己的名字。

    有生以来,我从未这么郑重地签过自己的名字。有生以来,我从未那么清晰地认识到,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往前走的每一步,做的每一个选择,都是由自己全权负责的。我选择探索未知,就要担负冒险的责任;我选择体验飞翔,就要为自己的生死负责。

    签完协议,换上跳伞的衣服和装备,我和其他跳伞的人一起在工作间等待。透过落地窗户,我看到不远处的空地上停着一架橙色的小型直升飞机。飞机前方,一个古铜肤色的男人朝我这个方向走来。

    他走到我眼前,取下脸上的墨镜,朝我微笑,是“Crystal吧?”

    原来是我的教练。他应该是个新西兰人,中等个头,肌肉强健,穿着专业的装备,隐隐给我山一样的厚重感。待会,我会将生命和他捆绑在一起,一起经历几万米的自由落体。

    对跳伞的恐惧让我退回到小女孩,视这个异国男性教练为父亲,跟着他语无伦次地登上那家橙色直升机。机舱里加上我,共有六个人准备跳伞,每个人的身后坐着自己的教练。

    飞机起飞,慢慢升高。没过多久,舷舱外的城镇就成了缩小比例的模型。瓦纳卡湖色水蓝,山峰蜿蜒。但我已无暇欣赏风景,只知抓紧身边的栏杆。教练要给我拍摄视频,我对着镜头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飞机在几万米处停止了上升,这一刻终于来了。

    飞机慢慢倾斜,舱门缓缓打开。生命的本能拉响了橙色警报,我似乎听到心脏在胸腔里轰鸣。身后的教练们相互击拳,彼此激励,仿佛结成一种生死盟约。这种连接像是一种结实的网,给万里高空即将到来的自由落体有力托底。

    身边的同伴一个个跳了出去,下一个就是我了。教练帮我调整好身上的绑带、帽子和眼镜,最后问我,“准备好了吗?” 我用力点头。

    身体缓缓下滑至舱门口,我用力呼吸,调整自己,将注意力放在身体感官上。同时,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突然,我感觉到身体离开了飞机,在空中快速下坠。风声很大,四周有一种奇异的安静,像是乘坐飞船,穿越宇宙时的宁静我闭紧了嘴巴,但脸还是被风吹得变型。因为高空的关系,耳朵有些疼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睁开了眼睛。这一刻,世界在我脚下。整座小镇,如棋盘方块大小;山峰起伏,勾勒出海浪一样的线条。我试着松开紧抓安全带的手,伸展双臂去穿越风声,做一只《逍遥游》里的鲲鹏,扶摇而上九万里,天地之间任逍遥。

    我的身体里汹涌出一种强烈的存在感,肆意而畅快,自由而没边界。苍茫宇宙,瀚海蓝天,我不是盘古开天地前混沌的形状,而是一撇一捺写就的人,清晰的、独特、不可忽视的存在。我再也顾不得变型的脸,兴奋地大喊“我在飞”!

    下坠到某个高度,教练突然打开身上的降落伞,身体瞬间被拔高,自由落体结束。教练控制着降落伞,带着我在空中各个角度旋转,匀速缓慢降落。虽有些头晕,但另有一番刺激 。

    几万米的高空距离,在时间上却只有短短几分钟,地面很快出现在眼前。我们抓紧安全带,绷紧双腿,调整姿势,像一只鸟划出一道流畅的弧度,滑翔着地。

    我跌坐在地面,头重脚轻,眼冒金星。地面长着一股巨大的吸力,拉扯着我爬不起来。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希望教练能拉我一把。但做出来的举动,却是自己用手撑着地面,适应了一下,慢慢爬着站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内心有一种悲壮感。脑子出现一部科幻电影《地心引力》,遭遇飞船意外事故的女主角Ryan,在宇宙独自面对恐惧与孤独,穿越重重困境,终于重返地球。最后那一幕,她从救生舱里爬出来,从海里慢慢爬到陆地,最后直立行走在地面,完成了从人类进化,生命诞生到心灵重生的一部英雄史诗。

    “我做到了”!带着那股悲壮,我对着教练手里的镜头,比出一个大写的V字。镜头里,双手掌心的纹路露出有点糊的三个字,是跳伞前用口红写的“我爱你”。

    因为,如果不幸存在那意外的小概率事件,我很想让我爱的家人知道——

    长大的我们,开始做自己想做的选择,过自己想过的人生。我们逐渐知道自己是有能力探索未知,有能力开天辟地的,就像自由落体的跳伞一样,自由而没有边界地释放自己的潜力。

    但是,我们对他们的那份爱,就像那地心引力会永远存在。我们期待着,这份爱和连接,可以结成一片陆地,给飞翔之后的我们兜底,让飞翔之后的我们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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