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时春，平凉人都知道，崆峒城南浚谷、今红照壁沟人。就算不知道赵时春，也一定知道南山公园，那儿有个耗金千万、千万里路运来的大石头，那石上四字曰“浚谷流翠”。“浚谷”是赵时春的号。赵时春是《明史》立传的崆峒籍人物。
其妻刘金台，是平凉府华亭县刘时中之女，俩侧室分别是王氏、张氏——这不算是齐人之福，时代使然，那时候的男人们但凡有点身份有点地位有点闲钱，哪个不是妻妾成群。
只是，赵时春貌似有那么点宠妾灭妻的意思啊。
不然的话，其结发之妻刘氏为嘛37岁就那啥了？正当芳华潋滟好年岁，却独自赴了黄泉，怪可怜价。她去了，估摸着许多人都会偷乐，尤其那俩侧室，八成做梦都能笑醒。
刘氏14岁嫁于赵时春，贵为正室，婚姻持续23年却无子无女（嘉靖三年即1524年冬大婚，1547年正月大作），这实在很不正常。那时代人们对女儿的身子调理是高度重视的，因为嫡女必得高嫁，嫡女高嫁是家族拓展人脉、巩固利益、攀附荣华最直接最有效的手段，尤其官家贵门嫡女，简直是从一生下来就开始备嫁的。备嫁不只是攒嫁妆那么简单，还有女儿的礼仪教养、庶务教导、身子调理等等都是顶顶要紧的。不然的话，教出来个二货，那是结亲呢还是结仇呢。依此推测，刘氏由于身体原因不能生养的几率基本为零，先天性不能生育的女性毕竟是少之又少的。
刘氏无亲生子女，不等于赵时春无子女。赵是春本人却是有二子五女的。其中二子三女皆为侧室王氏所生，另俩女儿是侧室张氏所生。试想啊，如今名不正言不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小三们手段频仍花样翻新地拼命上位，竟也有成功的。王侧室和张侧室可是名正言顺的三儿。尤其王氏，其受宠程度绝非寻常，不然哪能得生二子三女！尤其在新生儿存活率低到五五之数的明代；更何况，她还是赵时春长子的生母。依着严苛的宗法制度：无嫡则立长。庶子占了“长”，那身份地位以及对家族的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退一万步说，假设这两位侧室天生的圣母级别，人品如玉无可挑剔，各种贤良贤德，小白兔都没她们温驯温顺。可，她们有亲生子女，她们得为自己怀胎十月九死一生鬼门关里抢下来的孩子作打算。正所谓为母则强，多慈悲的心肠多温驯的性情都会被半奴半主不尴不尬的身份给逼出毒汁子来——刘氏之无子、早逝，简直是上天恩赐的大恩德了。
汗，扯远了。史书一段段一行行一字字之间那么多的空白，那空白处省略的全是生命，或慷慨悲壮或黯然神伤或鲜活跌宕的生命。多少冠绝一时响当当的绝代人物都被历史长河无声无息地湮灭，小小刘氏算什么，估计除了我这点闲感慨，再没谁去关注她的生存和生活。她或惊才绝艳或庸耳俗目或慈悲为怀或心狠手辣——心狠手辣的可能几近为零。她若真有百变的狠毒和手段，侧室们那些个孩子哪有机会来到人世间；亦或者，侥幸生下来，要么半途夭折要么教歪长歪，男孩不会有后来的成家立业，女孩不会有后来的风光大嫁。
所以，无论主观臆测还是客观推理，结论都是一样的：刘氏14岁嫁作赵家妇，23年赵府当家主母的日子里，后半段至少有九成九是在深似海的后宅深处小佛堂里独自度日的。
一者，心甘情愿作炮灰，对赵时春不再指望，只求个清静度日；二者，进了小佛堂，万事不管她也是赵府嫡妻，这份代表家族脸面的体面，没谁敢随便拿走；三者，无亲生子女，争有何用？时间过了几百年之后的今天，生女儿的人和生儿子的人，其生存状态、生活打算、经济计划、奋斗动力和心理体验等等也是截然不同的，何况乎刘氏？四者，进小佛堂几乎是大宅门里战败的主妇们之必然归处，所谓眼不见为净；五者，进小佛堂的选择，不论是被迫或自愿，都当得上大智慧了，是儒家智慧与道家精神共同作用力的结果，即所谓不争之争谓之争。不争了，貌似失去了很多，仆婢成群、前呼后拥、富丽堂皇、锦衣玉食等等风光和荣光，但却留下了名分和体面。前头说过，嫡妻名分在，便不会被冷着饿着辱着，一盏孤灯和一只木鱼的忠诚，足够一颗凉透了的心在长到无尽头的光阴里取暖。
刘氏以其在大宅门里的生存智慧，终究在史书里给自己争得了一席之地，哪怕只一句；那一句也是刘氏的天堂，是她最终的、别人永无可能再翻牌的胜利——她活着，赵时春睡在一个又一个不同女人的身旁；她死了，她身旁留下了赵时春的位置，他终将只能睡在她一个人的身旁。
有人说，许下的诺便是欠下的债。赵时春身旁来来去去那么多女子，侧室、姨娘、通房丫头等等，她们的深情或薄情，她们的蓬勃或枯萎，她们的喜乐或凄苦，都是赵时春的债哦。钱债好偿，情债难偿，万花丛中过哪能片叶不沾身？当然，赵时春不是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饮的主儿，更不是情深不寿的主儿，人家满脑袋满肚腹除了三江水那么多的才气，再就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不悔的大志向大抱负，倒真不至于为情所困。但，那么些个如花似玉莺莺燕燕，那么些个软玉温香绕指痴缠，疲于应付、焦头烂额亦是不少的吧？
嘿嘿，吾之砒霜，兴许是彼之蜜糖。以上纯属个人脑补，当不得真，堂皇卫道者请挥挥衣袖，挑三拣四者请一笑而过。
祁云：擅散文，善评论。专注于家庭教育、写作辅导、华夏大语文教学研究。
原创版权：任何形式的转载，都请联系作者获得授权，并注明出处。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