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合租的室友距离大专毕业还有半年,不晓得学校出于何种原因,在结束大学所有课业时,就不允许准毕业生继续住在宿舍,可能是以此方式“逼”着他们不得不出去谋职。姗姗在学习上从没下过功夫,所学专业也不对她的喜好,在这无落脚之处的关头,她匆忙找了份咖啡厅兼职的工作,算是解决了眼下的生存问题。
晚上闲聊,姗姗向我说起她准备买毕业论文的事情,以我毕业时的经历来看,班里购买毕业论文的同学无一例外的上当,在毕业答辩时没有一人的论文能够合格通过。由于出售论文的同学向姗姗百般承诺,她对我的话半信半疑。我知道她正处在被欺骗的幸福中,我意识到我的揭穿可能扫了她的兴致,但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接着我以普通朋友的身份劝说:“你买了至少可以安心至明年的五月份,最好自己试着完成,反正任何时候都可以购买”。姗姗对毕业论文的不熟悉程度到“一个字都不会写”,让她自己写可能也是一样的结果,在她看来,与其每日的愁闷与烦恼,不如冒险一试。
姗姗兼职所赚的薪酬只能解决基本的生活开支,但姗姗淘宝购物的比例又占据了很高的部分,她是宁愿不吃饭也不能不购物的人。我所不能理解的,是在如此拮据的情况下,她还是愿意拿出半月的薪水去购买那份不靠谱的论文。
姗姗的休息日多待在被窝里,只有上厕所的时候会从被窝里钻出来,一天的饥饿不知道她如何抗的过来。有时在客厅碰到,也许是防止我的询问,常常以减肥来掩饰她的处境。
有时候我在家,会做点饭叫她一起吃,她的饭量很大,可以说与我不相上下。我有时看她像是在看自己的女儿,忍不住想要训斥,虽然我并没有女儿。
有一天姗姗下班回来,抱着一个很大的纸箱,是一位顾客给她介绍的手工活,可以利用空闲时间在家完成,一箱90块,耗时大致6至8小时,姗姗开心极了,还推荐给我,至于结算方式,她也没问清楚。
第一天晚上,我不间断地帮助她,就这样过了凌晨才算做完。第二天交工,对方说有很多没有达到标准,可能要返工,还有一些损坏,还不知道如何解决。姗姗回来将情况告诉我,我问她拿到钱没有,她说可能还需要赔偿。我将我妈妈曾经类似的受骗经历告诉她,她莫名奇妙地又庆幸,说还好对方昨晚把钱给她了。我想她的前后不一可能是觉得这是一次丢人的经历,也就不再追问。
那天我们一起吃饭,我说这份工作即便可行,最好还是休息日做做,下班后一人加班要到凌晨三四点,身体上吃不消。姗姗说她最不怕的就是吃苦。那时我才知道,她大学功课差的另一个原因,是她几乎将大学里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做兼职上,她读书时的兼职还不像现在这样固定。她加了很多兼职群,基本上哪里招人就去哪里,大多是些发传单和酒店传菜员的工作。
加过兼职群的同学应该知道,里面有很多刷单类的骗子,我不知道她如何能被骗走一万多元,她除了将她辛苦赚来的学费搭了进去,还向朋友借了四千多元。除此之外,她做微商又被骗去两千。我无法体会她所描述中的绝望,似乎我也不感到同情。
她还做过保安这样的工作,可以说是相当拼命了。
她觉得生活过于艰难,为什么偏偏是自己的人生,要经历这许多坎坷。曾经的她因信奉“苦尽甘来”的人生道理,每一次的辛苦都用这道理安慰自己。她在咖啡厅工作,对甜度有着敏感且准确的把握。“人生也该让我尝尝,哪怕是一分的甜头”,她经常对我说。
或许是这次手工活的经历,让她回想起过去的种种落魄,她开始怜悯自己、心疼自己,觉得人生不应该是这个样子。但她又拿生活没有办法,除了死撑下去,再也找不到一条可行的路。
不知是谁向她提起算命卜卦这件事,她觉得自己太需要一位“高人”来指点明路,像是癌症晚期的患者看到了宣传神奇药物的电视广告,急需抓住这根救命稻草,重新点燃她对生活燃烧殆尽的努力和坚持,她管不了科学迷信,她需要这种侥幸。
她天真的认为,有了算命师的指点,终于可以摆脱霉运,她仿佛已经看到美好生活向她敞开的怀抱。她担心自己在神祗面前不够虔诚,煞有介事的沐浴更衣,只差斋戒焚香了。
难以接受的是,卦象结果远出她的意料,算命师建议姗姗平淡为好,似乎少折腾就是最好的规避晦气的办法。除此之外,算命师还带来了另一个更坏的信息,直言姗姗婚姻不幸。没有人能在卦象上改变命运,我不知道珊珊会如如何“消化”这件事情,是否还有与命运对抗的勇气。
再过几天,她就要从我这里搬走了,咖啡厅的工作不合她的心意,但那是她唯一的收入来源,她用最后一月的工资买了回老家的机票。我知道她想开一家店,想养一条金毛,想恋爱,想与恋人结伴旅游,她还有很多未竟的理想,奈何逃不出现实的怪圈。她还很小,只有二十岁,本是人生刚刚开始的年纪,现实的真相却不断地让她对生活失去信心。
她在个性签名中写道,“我的命运不知道在谁的手里,反正不在我的手上”。真希望这是她在懵懂的年纪中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放弃,希望她在短期的失落之后,再一次的将这些不美好的经历释怀,希望成长能让她坚强起来,不再把自己束缚的太紧,希望她好好吃饭,希望她认真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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