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老师,再普通不过的农村中小学老师。中师毕业后,从教二十多年,先后通过自学拿到了专科、本科学历,现在每月工资三千多。
我为数不多的中小学同学可谓三教九流,干啥的都有:农民、做生意的、医生、机关干部……当然也有好几个和我一样,选择了教师这个职业,尽管原因可能并不相同。
我上初中时,因为勤奋努力,也算得上是成绩优异,因此第一年参加中考时尽管祖母反对(女孩儿家,小学学习好,初中不一定学习好,初中学习好,高中不一定学习好,家里姊妹们多,你又是老大),我还是报了县里的一中。
遗憾的是,我考数学时莫名其妙地昏昏欲睡,结果以几分之差与一中失之交臂!
虽然那个暑假,十四五岁的我也尽了自己的能力去为自己的未来争取过,但还是无果。
是的,我争取过。
当我得知自己就差几分时,非常难过,觉得对不起家人。我和父母说了考场上的事情,父亲好像突然想起了之前有人给我算过卦,说是那一年生日那天不能遇到属牛的人,但父亲忘了。也许这只是父亲安慰我的一种方式罢了。
我知道自己可以上二中,但是还是想到更有名气的六中争取一下。于是,暑假里的一个早晨,我骑自行车带着小我三岁的大妹,向父母撒谎说去姨母家玩儿,然后就是那么两个几乎从来没有单独出过远门的小女孩儿,来回替换着骑车,一路打听,硬是到了离家四五十里地远的县城。
到县城后,又找到六中学校,鼓起勇气进去和值班的老师说自己的情况,把自己的中考成绩、获得过的奖项和对方说了很多,然后诚挚地表达了想上六中的愿望。
虽然早已经不记得那个老师是谁,长什么样子,甚至也不知道他当时同意我回头可以去六中报到的话是否真实,但我真得很感激他。他听了我的表达,看了我的证件,加上大妹在旁边不停地佐证。他相信我是很优秀的,对我说了很多充满肯定与鼓励的话语,并给我写了一个字条,告诉我等报到时可以拿着那张字条到学校来。
啊!这是多么珍贵的信任啊!我们表示了深深的感谢后,离开了六中,准备回家。
在路过一中门口时,我停下车,踮起脚尖儿透过门缝往里面看,感慨万千地说“这就是一中啊”。
我不知道我当时脸上流露出了怎样的表情,以至于即使多年之后,只要大妹每次提起,都忍不住一边说笑着,一边眼睛里流出泪来。
也许是因为那天回家时我们迷路了吧?两个小姑娘,看着那么大的太阳一点点染红了西方的天空,又一点点没入地平线,心中真得是产生了巨大的恐慌。感谢那些遇到的好心的陌生人,不断地告诉我们该怎么走。终于在父母无比焦急,准备去姨母家找我们时回到了家。
也许是因为虽然我们努力了,但最后,当我在自行车后座上系好铺盖卷儿,等家长给了学费就去高中报到时,却只能看着邻村考上高中的同学有说有笑地从门前经过,而我只能又一次体会着太阳一点点消失于天空的失落、绝望……
很多年里,想到这些,我心里总是五味杂陈!!!
直到前两年鼓起勇气和父母说了当时的感受,问他们当时是怎么想的。父亲说他都不知道这件事。唉,说什么呢。除了自己做自己的内在好父母,让自己可以释然外,还能奢求什么呢?
自从那一天之后,我便不再出门,可以说就是辍学在家。我不想和任何人说话,默默地在家里帮着做家务。直到在一个飘雨的夜晚,我曾经的班主任――李学峰老师和他的妻子杨文英老师听说我竟然没去高中报到,于是抽空来家里进行家访。
我已经不记得他们和父母说了些什么,反正后来我去复读了一年。那一年,我自学了高中的语文、英语等科目,看了路遥的《平凡的世界》、鲁迅的《呐喊》《彷徨》《且介亭杂文集》《野草》,但是我几乎没有和那一届的任何人有过太多的交流。
我忘不了自己搬着凳子进教室时其他同学看我的眼神,如同看动物园的动物一般好奇诧异,当然也可能只是我的敏感罢了。
那一年,我从来不去看每次考试结束后张贴出来的光荣榜,第一名对于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感恩我的班主任李学峰老师,在那一年经常会喊我到走廊上说些鼓励支持的话语,才让我心里不至于过度孤寂。
又一次中考时,在一些老师的不理解中,我报了中师。
清晰地记得,从考场中出来时,在雨后湿润的空气中,我竟然看到了父亲的身影!!!
那一刻,鼻子酸酸的,泪水瞬间就涌了出来。
感恩我的父亲,用了很多心思,终于让我进入师范学校,成为了一名中师生,三年后,顺利毕业,走上了三尺讲台,成为了一名人民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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