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幼时曾在一起读书的小伙伴,先后成了家。三个人的家庭情况不同,个人经历也不同,所以三个人婚姻状况也大不相同。
黑娃娶了不守妇德的田小娥,得不到家长和宗亲的承认。他的父亲和白嘉轩,要他丢开田小娥重新娶妻,说田小娥是灾星烂货。白嘉轩情真意切,甚至说:“你的媳妇我包了,连订带娶全由叔给你包了。”话已至此,黑娃没有任何借口和托词,只能用行动表明自己的态度:不答应,也不离开田小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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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好伙伴鹿兆鹏的结婚对象,是由父母早年三媒六证订下的冷先生的大女儿。可是,他不愿意。至于他不愿意的是妻子这个人,还是父母的包办婚姻,书中没有交待。
也许,接受过新思想新文化的熏陶,鹿兆鹏要追求婚姻自由。但是,他的追求又不彻底,他不敢违抗父亲和祖父的威压,在父亲三个耳光的逼迫下,勉强成婚,完成夫妻大礼,但从此不愿归家。
由于他们的婚姻是家族联姻,不能轻易散伙。鹿子霖编造出一个又一个的理由,死命隐瞒这个事实,直至纸包不住火。冷先生以退为进要求鹿家休妻,鹿子霖说啥也不同意。
丈夫的无情,对妻子造成了无尽的伤害;家族的拉扯,落在虚伪的仁义道德上,没有人关心鹿兆鹏的妻子过得好不好。鹿兆鹏的妻子从小生活在封闭的农村家庭,承担枯燥繁重的家庭劳动,看不到更大的世界,家庭、男人就是她的天。
仅有的一次性经历,是这桩婚姻在她心中仅存的一丝美好,对这一丝美好的回忆和细品,让她热切地渴望丈夫归家,再一次让她享受美妙。可是,没有尽头的等待,让她的期望落空了。
但记忆中的那份美妙,让她的内心产生了无尽的悸动和遐想,她做起了性梦,一次又一次,梦里的男人换了又换,让她惶恐。从小接受的三纲五常,死死地压制着她对性的渴望着。她甚至羡慕田小娥,又深感耻辱。她的精神,接近崩溃。可以说,鹿兆鹏的妻子是整本书中最可怜的女人,可怜到连一个具体的名字都没有。
对待妻子,鹿兆鹏非常冷酷自私。他不想委屈自己,又无力反抗家庭,更没有给妻子一条活路。对自己不爱的女人,他不肯也不屑一顾,任其在火炕中煎熬,最终走向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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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孝文的婚姻状况,凸显了白孝文的家庭环境对他的性格和婚姻的影响,并为故事的发展埋下伏笔。
到了这一章,终于通过白孝文之口,说出白嘉轩叫孩子读书的目的,是“明白事理懂得规矩学为好人”。这个目的很纯粹,也很踏实,但忽略了孩子本身的特点、兴趣和愿望。他只要孩子规矩,仿佛只要守规矩做个好人就行了,至于其它,免谈。所以,孩子的内心是惶恐的、压抑的、空虚的。他们生怕做错事说错话,坏了规矩,被父亲责难。
白孝文的成长按部就班,到了年龄就去读书,读不了书就回家务农,到了该生娃的时候就娶妻,没有一件事是他自己能做主的,也没有什么东西是他特别喜欢的,给他带来愉悦。
白嘉轩自认为是一个明事理懂规矩的好人,他以自己为标准,要把白孝文也培养成一个合格的族长。但他没有问过白孝文是否愿意,白孝文也从来没有质疑过父亲的决定,他紧跟父亲的脚步,一步一步地朝着一个合格的族长成长。
书中关于他和新婚妻子性生活的描写,只能说,在白嘉轩严格控制下,白孝文的成长环境太过单纯,性知识严重缺乏,以致于新婚之夜他还在夜读,不懂得如何行夫妻大礼。这样的冷笑话,不知道如果白嘉轩知晓,会不会痛心疾首。
白孝文在关中大儒朱先生门下修学数年,本应学会修齐治平的儒家行为准则,能够控制自己的欲望。但是,没有。非常明显的,在,他的内心,有一明一暗两个世界。明面上,他是白家长子,以后要继承族长的衣钵,他要行为得体,他要品德端庄。但是暗地里,在内心深处,个人欲望又在叫嚣。
他在至纯至洁的环境下长大,以致于新婚第四夜才在妻子的点拨下初尝性的美妙。这是他在十六年的岁月里,唯一能够自己做主、无须看父亲的脸色、就能够光明正大地享受到的美好,如同沉闷生活里的一束光,让他乐此不疲。纵欲的结果必然导致身体亏空,妻子、祖母多方劝阻不见收敛。最后,还是老父亲放下狠话:“你要是连炕上那一点豪狠都使不出来,我就敢断定你一辈子成不了一件大事。”他才与妻子分被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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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父亲无情喝止的美好性生活,就如同年幼时父亲强硬断了的他和弟弟的偏食,甜、美好,却要而不得。
白嘉轩以此来打磨孩子的心性和自控力。殊不知,自控力并不是通过父母的随意掌控形成的,而是教育中在以关爱孩子为基础的行为规范下,以及孩子在自己有限的人生阅历中总结摸索沉淀,逐渐明白自控带来的积极结果,从而主动形成的。
可是,白嘉轩对孩子的掌控过多,连床上那点事也要管。虽然是为了孩子好,但老父亲断了儿子的平淡生活的一束光,让他再次跌入不能自主的无助中。
被过度掌控的白孝文,没有建立强大丰满的内心世界,没办法把控自己。他自己的所作所为所遵循的,是父亲的威严的标准。一旦挣脱父亲的管控,能够自己做主,一定不是按照父亲的教导,做一个循规蹈矩的好人;而是遵从自己内心最原始的长久以来被压抑的欲望,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
白孝文后来叛离家庭、与田小娥苟合、欺压百姓、窃取革命成果并让黑娃横死,并不奇怪,因为不是白孝文变坏了,而是他本来就是如此。
这三桩婚姻,折射出的,不仅仅是个人的命运的沉浮和性格的剖析,更是新旧文明撞击下的时代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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