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小月，吃饭啦！”
围着孩子和灶台转了半辈子的王美丽扯着嗓子向门外喊道。她将锅里熬了一个多时辰的红枣糯米粥呈上一大碗端到里屋的桌子上。那张油漆脱落一大半的四角方桌上有一道深刻而显眼的印痕。
这个印痕时刻都在提醒着王美丽曾经遭受的奇耻大辱，王美丽的婆婆是一个标准的秉持封建传统思想的老人，从王美丽进这个家门的第一刻，她就整天唠叨着抱孙子，看见别人怀中的大胖孙子总是气的牙痒痒。
王美丽怀孕之后，婆婆眯着两条狭长的丹凤眼，逢人便说老刘家后继有人啦，后来在医院查出来是个双胞胎，王美丽的婆婆更是一口气跑到镇上买来了十只大公鸡给她补身子。
等到孩子十月怀胎后一生下来傻眼了，是两个女儿，婆婆立马不干了。在饭桌上吃饭的时候用碗把桌子敲的框框响，嘴里喊着：“是个猪都知道生个带把的，你把饭都吃到哪里去啦！”便喊边哭，造孽啊！
王美丽整理下思绪，看见端坐在饭桌两边的女儿，轻声问：“奶奶呢？”
“奶奶说不吃饭，去赶集了。”两个女儿异口同声答道。
王美丽也自觉没有胃口，便回到自己的里屋去了，洗把脸对着镜子看着日渐衰老的脸庞顿时一通委屈涌上心头。
王美丽当初嫁进刘家是看上了丈夫刘云厚忠厚老实的品行，她和丈夫是在一家家电工厂认识的。自从自己怀孕后，便一直在家照看两个孩子和一家老小的生活起居。
可是丈夫刘云厚近几年总是推脱说工作忙回家次数越来越少，王美丽知道是婆婆在背后怂恿的，因为对自己生不出儿子这件事情一直耿耿于怀，连同丈夫也低看了自己一眼。
王美丽时常在半夜被噩梦惊醒，梦见自己的两个孩子被人带走，自己被关在一间黑暗潮湿的房间里，坐在对面审视自己的正是婆婆那张凶悍丑陋的嘴脸。
想着想着，便昏昏的睡去。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王美丽的睡意！”
王美丽隔窗认出了眼前这个人，正是隔村的专门给人说媒的梅婶，她来干什么？王美丽心里直犯嘀咕。
不管怎么样，来人便是客，尽管王美丽文化程度不高，但是礼义廉耻不落于旁人，否则让生人看了笑话，说老刘家的媳妇没眼力见。
王美丽蹑手蹑脚的拿出从老家带来的茉莉花茶，用手给茶壶里捏了一小撮，用火炉上刚烧开的水浇在花茶上，顿时茶香四溢，王美丽提着茶壶向厅内走去。
“梅姐，你说的这个事靠谱吗？”
刚走到门口的王美丽无意中听到了屋内的谈话，这是自己婆婆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
“放心，前沟村那个女子好着勒！屁股大能生儿子，就是长相不咋俊俏。”
“梅姐，你也知道我家那个不争气的媳妇生不了带把的，将来我家的香火可要断咧！”
王美丽听着屋里你一句我一句的谈话惊掉了下巴，在她的印象里，觉得自己的婆婆再如何蛮不讲理，也不应该做如此忤逆之事。
王美丽双眼噙满了泪水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关上门，拉上窗帘，那张摆在床头的结婚照此刻看起来是那么的刺眼，她心里最后一道防线正在土崩瓦解。
“砰……大门一声清脆的回响，王美丽知道是梅婶走了，她不知道自己的婆婆究竟在屋里和梅婶说了些什么，并且她也不想知道这肮脏的事情。”
第二天一大早，王美丽便看到了自己的身边躺了一个人，准确的来说是自己的丈夫，王美丽吓了一大跳。
“你咋突然回来了呢？”王美丽睁大双眼问道。
“俺娘昨天打电话让回来，说有急事。”
“啥事啊？我怎么不知道呢！”王美丽悻悻地问道。
“昨天打电话很着急，也没说清啥事，这不回来都到半夜了，倒头就睡，待我一会儿了问清楚。”说完刘云厚便倒头呼呼大睡。
日上三竿的时候，王美丽见婆婆悄悄的把丈夫拉近房子后边的小屋里交头接耳，随即听见丈夫大吼一声“娘！不行”便冲出门外。
王美丽依然井然有序的准备好一家人的早饭，虽然尽是些粗茶淡饭，她依然很满足，只是现在有些变质甚至令她感到恶心。
当天晚上两人躺在床上许久未言，“你都知道了吧！”刘云厚打破了这个尴尬的格局，他看向王美丽没有丝毫回应，那张平静的脸上检索不到任何的线索。
两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
“你是不是向着你娘？”王美丽终于开口问道。
“美丽你咋这样说勒！我娘也是一时糊涂，他老人家想抱儿子的心情我们要理解。”刘云厚瞪大双眼激动的说道。
“那我算甚勒？生娃的机器么？小月和小花不是你的孩子么？再说了我都快四十的人了，也生不了了。”王美丽梨花带雨的哭诉着。
刘云厚在黑夜中点燃一支烟，半晌未吱声，一口接着一口浓烈的烟雾弥漫着屋子的各个角落。刘云厚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开口试探道：“美丽，要不你先带着孩子回娘家住几天，我好好做做我娘的工作？”
王美丽沉默无语，算是默许，也算是无声的反抗。
等到王美丽几日之后回到家中，丈夫已然返回城里务工，桌子上那张醒目的离婚协议书静静的躺在那里。
王美丽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这或许对她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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