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莫名想大哭一场，我不该透过冰凉的文字触摸你孤寂的心。

早听说你才华横溢，笔端的文字已多次铅印出版。表面平静的我，还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点开了你的文集，阅读了你的文字。平静如水的心绪被你冰凉的文字搅扰得波涛起伏，一样的孤寂一样的落寞，我不该透过你冰凉的文字，去触碰同样忧郁的心。

苦闷自卑的童年，孤寂无人解忧的中年。自卑而又自负毫无交集的两个人，却在文字中找到了太多的一样。没有相见恨晚的感叹，却多了“你原来在这里”的相遇。

我说，在你身上看到了纯真。“纯真”二字于运筹帷幄的你是极其不恰当的表述，但我眼里你如同一汪泉水，少了些世故，多了些真诚和善良。其实我并未见你特和善的一面，但却体会到你待我的宽厚。第一次在你办公桌前，你像待孩子似的给我指出工作中该改进的地方，像极了你曾经的身份，我曾想那是你职业的痕迹，毕竟从教十几载，早已刻上了烙印。

我常用眼神与你交流，这虽然与我的身份不符，但你似乎能读懂我双眸中的欲言。

你的文字很长，我才匆匆读过小段，已有千言万语想要向你述说，却在午夜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吓得落荒而逃。

我说，打错了。

你说，喝醉了。

那夜我彻夜未眠，抱膝到天亮。我不该在该理性的年龄，让自己的心回到十八岁。

二

在哪？

在外面。

PPT已改，下午加班。

电话那头一阵轰然大笑，我觉察出了不同寻常，但还是满怀期待而又忐忑地早早候在办公室。

你没有来，说明天再改。

高处不胜寒，处在高位的你和你们其实是孤寂的，因为要应付太多掩饰厚重的面庞。

第一次在办公室见你，内心已经升起异样，其实你不算年轻也不算英俊。那时我也还不知道你才华横溢，更不知道你已有百万的文字铅印。这些事情都是后来从别人的口中听说的。

我觉察出了内心对你的异样，但传统的我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该理性的年纪，要丢弃幻想。

于是我口出狂言，颠覆自己形象，满口雌“黄”，一边挣扎一边试图远离你。

但不知道为什么，越想掩藏就越容易暴露。当在浑黄的灯光中见到你的时候，冥冥之中仿佛已有某种安排，我无处可躲。

时隔五年，我再次端起酒杯。为了能与你们打成一片。

酒是成年人间最好的调味品，几杯下肚，便可以放下生活的苦闷，放下性别的矜持，有一句没一句的调侃。生活也是工作，你的到来给这块沉闷的土地带了光亮。高层的决策是敏感的，我从不打探，但却在你们的玩笑中略知一二。我始终铭记自己的职业和身份，对“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有自己的理解。

一连几日都在喝酒，刚端起酒杯就被你们注意到，很多有酒杯的场合都会被记起。

这样的记起让人惶恐让人期待，我一边抗拒一边欣然接受，你不解，话中有话，我不解释，也无从解释。

看到你醉倒，有些心痛，躲过别人的目光，给你倒杯热水，才发现你的头发已经白了不少，心里轻轻说了句：少喝点。犹豫再三，想帮你把鞋脱下，让你舒舒服服地躺着，你拒绝了，费力挣扎起来，把我脱了一半的鞋又穿上。

三

你的PPT我用心做了一遍，虽然刚刚学会。

但经你修改后，我还是被深深震撼到，我不知道PPT还能做得如此精美。我有些不安和羞愧，你安慰说，曾经当过老师嘛。终于知道你做PPT的功夫了得，曾获过全国二等奖。我说，你是我见过的做PPT最好的人。全是真心话，没有半点的恭维。

我留意到你有很多了得的功夫，读书笔记用不同的颜色笔标注，清晰明了，我看了一眼，回办公室立即找来了不同颜色的笔，枯燥的记笔记立即变得有趣起来。红黑笔简单搭配，重点轻松被勾画出来。

再到你办公室的时候，你正在整理一份枯燥的任务表格，逐条解析，我不确定那是否是我给你的文件，但我又一次被震撼。日理万机如你，每天有那么多繁杂的工作，竟然还能如此专研，我深感压力，回办公室再细细逐条熟读每一项指标，生怕有一日你突然问起。

终于明白，你为什么对每一项工作都那么了如指掌，对大局运筹帷幄，实在是你下了了得功夫。

端起酒杯的时候，我说：很佩服你，想拜你为师，若你愿意教，我就多学点，若不愿意教就少学点。有些话就适合在酒精的作用下说，既能掩藏内心的不安，又能掩饰级别悬殊下的放肆。

我一直是有些放肆的，倔强而又骄傲，自视清高，很少服人。但我是真的佩服你，还带着少女般的崇拜。

四

我是出了名的坏脾气，与领导发过脾气拍过桌子。

那日我又因为工作的缘故与人争执，我犹豫着要不要向你汇报，但确是小事一桩，不想搅扰，因为看你真的很忙。

纸包不住火，你很快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不问，我不说。

我不知道你是因为相信我，还是在等我说，抑或是在责备我如此急躁。

思虑再三，我还是忐忑地向你做了汇报，这已经是半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你说：你性格有点急。

我不做辩解，点头承认。

你说：以后遇事解决不了的，可以先告诉我，我会给你协调的。

我很感动，有些语无伦次。我想说，其实不是不求助你，是我早已经忘了求助。

这么多年来，我已经养成了什么事情都选择自己扛的习惯。

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父母就不能回应我的求助，结婚后，丈夫能给我的帮助也很少。无论遇到啥事，我都选择自己扛，早就忘了这个世上也许还有另一个肩膀。

这一切都缘于我的倔强和不服输，尽管这个世界如此残酷，但我却很少低头。

你说：人得学会低头，学会服软。

我说：若你诚心待我，我会低头的。

这样的话语放肆而又毫无分寸，大概你也被吓到了，但你包容我的放肆。

其实我是想说，我会因你而低头的。

五

你桌上的电脑很破旧，至少有七八年了。

你不嫌弃，但我看着碍眼。

于是我擅自把办公室里未拆封的电脑给你，并细心地将你电脑中的文稿复制另存。还送了你一个新U盘，想要提醒你，能否将你那些冰凉的文字另存，别让人轻易触碰你忧郁孤寂的心。

因害怕你的责备，躲了好几天都不敢到你办公室。

下班的时候，在电梯口碰到你，你欲言又止，嘴唇动了两下，啥也没说。

那天，你拷贝PPT的时候，我在你的U盘里发现了你的个人文集，有幸读到那些冰凉的文字，不经意间触碰到你孤寂的心。

到现在我也不敢告诉你这些，大抵你也未曾发现。我就这么悄悄地在你的世界里穿行，读你的孤独，读你的忧伤，读你的过去，读你与她的烟火；读你对人性的思考，对婚姻家庭的深思；读你对命运的反抗，对人生的追求；……你在我心里不再是权力下的高高在上，而是有血有肉的硬汉。

此时，我就像一个龌龊的贼，偷窃了你笔端的忧郁文字，不经意间触摸了你的忧伤，你的孤寂，然后在黑夜里扒开你的躯体，找寻你寂寥的心。

突然，好想大哭一场，因为你忧伤的文字和同样孤寂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