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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大林:炮兵是战争之神。/毛泽东:为建设强大的人民炮兵而奋斗。/朱德:模范战士上炮来。
1948年12月底,寒冷的北风呼啸着袭击了苏皖大地,卷起的风沙打得行人的脸上生疼。黄淮平原上,一场残酷的大战刚刚结束,虽然还有一些零星枪炮声,整个战场已经渐渐寂静下来。
广袤的平原上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味、尸体烧焦后的焦肉味、腐臭味。散落着无数炸毁的坦克、火炮,冒着烟的汽车、电线杆子、茅房,炸成废墟的土屋,围墙的残垣断壁,横七竖八、断成半截的大树,成片烧焦的枯草,看过去十分凄凉。
端着三八大盖的解放军战士押解下,成队的俘虏迈着沉重的步伐缓慢前行,不少人负了伤,互相搀扶着,少部分军官走在前面,人数众多的士兵跟在后面。不断跟推着独轮车运军粮和军需物资的支前队伍相向而行,经过残破的村庄时,村边有些围观的老人、孩子,表情复杂地看着这支队伍。
霍力穿着一身士兵的棉袄走在士兵的队伍里,他的左手负了伤,解放军救护队帮他做了包扎,用绷带吊在胸前,步履蹒跚地跟着走。他不知道将走向何方,也不知道今后的命运将会怎样,心中默默地念叨,唯有听任命运的摆布而已。
1
一个多月前霍力还是南京汤山炮校的教官,战场的硝烟似乎离他很远。
两个月前,新制军官学校校长兼陆军第三训练处处长黄维临危受命,飞往汉口,就任新组建的第12兵团司令官。整个兵团旋即向河南开进,集结于确山、驻马店、遂平间地区展开战前强化训练。
黄维赴任后,发现兵团及各军的炮兵缺乏技术骨干,于是在陆军总司令顾祝同的支持下,从汤山炮校和训练基地抽调了几十名教官补充到兵团所属部队。霍力就是这一批抽调过去的。
他抽到18军重炮团当教官,可是当他们这些人风尘仆仆地赶到河南确山,已经没有时间训练,直接向淮北地区进发。准备当教官的霍力就稀里糊涂地被任命为炮兵连长上了战场。
他们兵团的任务是千里驰援被困在徐蚌地区的杜聿明集团,计划打通徐蚌路交通。整个部队开进到浍河北岸,遭到解放军顽强阻击,兵团主力强渡浍河,继续攻击向前,很快进入预设的袋形阵地内,当黄维发现不妙,想要摆脱危局,已经落入解放军中原野战军的重重包围之中,随后华东野战军的参谋长陈士榘又率五个半纵队前来驰援。
黄维只好下令转为防御态势,固守待援。可是国民党军在江北已无更多的机动部队可以增援,最近的李延年兵团见势不妙,掉头南逃,邱清泉、李弥兵团被阻在徐州,自顾不暇。黄维兵团很快就弹尽粮绝,最后全军覆灭。
霍力所在的重炮团,打了两天炮弹就打光了,只能扔掉重炮端起步枪战斗,混战中很快就被围歼。霍力跟随乱兵投降,只有混在战俘营里。
当晚战俘营在一个叫做马官庄的村子里宿营,村子头上有个大窑场,十几口废弃的砖窑,一个窑挤了一百多人。12月的淮北地区,晚上寒风凛冽,非常冷,战俘们两人发一条被子,只有互相抱着睡,而且一个挤着一个,翻身都很困难,依然还是很冷。
睡到半夜,霍力冻得手臂上的伤口一阵阵疼痛,睡不着觉,尿也急了,起来小解,窑口上放着一排尿桶,感觉刺骨的寒冷,解完手看到窑口边睡着七八个解放军战士,没有盖被子,一个抱一个蜷缩在一起睡觉,这里是风口,比窑里更冷,可以看出睡梦中的战士还在簌簌发抖。
他轻声问门口端着三八大盖站岗的战士:“他们为什么不盖被子。”“被子都给你们盖了,哪里还有被子?”战士回答。
天亮后,战士招呼大家起床吃饭,可是霍力却躺着不动,推了半天也推不醒,押送俘虏的连长匆匆赶过来,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哇!烧得厉害,马上叫担架,把人送到团里救护所。
霍力在救护所里烧得迷迷糊糊,听到床前有人在说话,睁开眼睛,模模糊糊地看到两个干部模样的人在商量,一个人问“是什么问题?”另一个说:“手臂上伤口没有处理好,造成严重感染,加上天气寒冷,个人体质虚弱,引起败血症了。”
“那要怎么办呢?”“已经打过针,没有什么效果,现在唯一的办法是注射盘尼西林,我们团救护所没有,必须到野司后方医院去申请,可是这种药极其稀缺,他是俘虏兵,不一定会给我们。”
“什么俘虏兵?放下武器就是自己人了,我给野司打电话,马上派人去取。”
霍力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烧已经退了很多。病床前的医生对他说:“你的命真大,野司后方医院一共只有四支盘尼西林,给了我们两支,硬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几天后霍力从医院出来,想回战俘营去,医院协理员找他和几个在医院治愈的战俘开会:“战俘营已经解散,战俘都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参加解放军,一个是返回家乡,我们发给路费。”
大家都说要参加解放军,霍力也要求参加解放军。当了几天俘虏,他已经看出来,这支部队与他原来的部队不一样,一是得到人民的拥护,走到哪里都受到群众的支持,二是他看到,押解俘虏的战士宁肯自己受冻也要让战俘有被子盖,为了挽救他的生命不惜拿出最好的药来抢救。
会后他又单独找了协理员,告诉他:“我必须如实告诉您,我不是士兵,我是上尉军官,一个月前还是汤山炮校的教官,这次作战前临时被抽调到黄维兵团任炮兵连长,但是只参加了一次战斗就放下了武器。”
协理员紧紧握住他的手:“霍力,你能转变思想,如实汇报,非常好!部队正在大力扩充炮兵,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我们欢迎你!我们将把你送到炮兵部队去。
2
霍力是在抗日烽火中投笔从戎的。1941年12月,日本偷袭珍珠港,太平洋战争爆发,为了确保滇缅公路的畅通,中英军事同盟形成,中国准备派出远征军赴东南亚作战。
当时未满17岁的霍力正在云南省立英语专科学校读书,远征军需要英语人才,他与一帮子同学投笔从戎,参加了远征军,随同第6军出征,先后参加了同古、仁安羌、英帕尔会战。面对拥有火力优势的日军,战事极其激烈,缺乏重武器的远征军伤亡极其惨烈。
战斗最激烈时,并肩作战的英军在未通知友军的情况下,竟然放弃阵地后撤,导致远征军腹背受敌,分成几路突围,霍力所部经过血战突出重围,跟随孙立人退入印度。
进入印度的远征军改编为中国驻印军,全部换装了美式装备,集中在兰姆伽整训。霍力被抽训到第12重炮团,配备的是卡车牵引的M1918式155公厘榴弹炮。
155公厘榴弹炮在当时是一种很先进的火炮,射程为14500米,能发射普通榴弹、杀伤子母弹、发烟弹、照明弹、化学弹等,射程远,射速快,弹药威力大,射击精度高,远超过日军配备的150公厘榴弹炮。
日军配备的大正十四年式150公厘榴弹炮射程仅有8800米,由于制造技术问题,火炮零件公差大,射击精度差,而且数量稀少,整个日军缅甸方面军只有12门。而仅中国驻印军就有155炮36门。
兰姆伽整训期间,除了孙立人带来的部队外,又从国内空运了三个整师的部队过来补充给驻印军,全部接收盟国的装备。除了配套57战防炮、81迫击炮和60迫击炮的团营炮兵外,编配了4个重炮团,炮兵第4、5团是105榴弹炮各36门,第12团155榴弹炮36门,重迫击炮团是160迫击炮48门,形成了远远超过日军的重型火力部队。
炮兵训练在兰姆伽建立了野战炮兵训练基地,由美国锡尔堡炮兵学校派来的教官史密斯上校担任炮兵训练司令,军官训练分为高级理论班和速成班,高级理论班以锡尔堡炮兵学校的教材为基础进行训练,速成班以操作训练为主。
霍力由于英语基础好,被抽到高级理论班,进行一年半的训练,一年半要学完炮兵学校三年的学习课程,可以说是夜以继日的训练和学习,连休息日都没有。可是想到祖国同胞还在日军的屠刀下遭受屠杀、蹂躏,就恨不得早日学成重返战场。
训练内容极其严苛,史密斯上校对这些军官寄以厚望,既学炮兵射击理论、射击指挥法则与方法、炮兵战术理论、炮兵兵器操作,还学高等数学、内外弹道学理论等等,还经常组织实弹射击演习。对于每发炮弹都是宝贝的中国军人来说,每次都能打上上百发炮弹,奢侈得好像掉进龙王爷的宝藏库里了,真是收获满满。
1943年10月,拉开大反攻的序幕。学成归队的霍力担任12团炮兵连的连长,参加了缅北作战行动。驻印军与从云南派出的部队合编成远征军,相继发起了胡康河谷、孟拱河谷、密支那、八莫、南坎等作战行动。
尽管日本的抵抗十分顽强,可是今日的远征军今非昔比,空中有美军第十航空队的空中打击,地面上有超过日军的重型火力支援,打得敌军节节败退,最后歼灭了日军十八师团。
1944年下半年,驻印军与远征军联合展开滇西作战,沿滇缅公路,对盘踞在腾冲、龙陵、松山,依托怒江两岸据险而守的日军第56师团后后发起腾冲、松山会战,9月份全歼腾冲、松山之敌。
紧接着主力与美英盟军协同,转向日军最后据守的腊戍,尽管日军的抵抗十分顽强,但是中美英联军拥有绝对的制空权和火力优势,轰炸机群不分昼夜突施空中打击,炮兵火力极其猛烈,日军终于不支,1945年3月8日攻克腊戍,战役结束,残余少量日军向印度支那方向逃窜。
霍力和他的炮兵团参加了主要的战斗,他们的155重炮在战斗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由于射程远,威力大,精度好,日军没有足以抗衡的火力,完全处于被吊打的地位。霍力所部一路作战,给顽抗的日军以沉重的打击。想想国内抗战的部队由于没有多少重武器,每一场战斗都必须付出数倍于敌人的惨烈代价,真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1945年8月15日,电波中传来日本天皇投降诏书,举国上下一片欢腾,已经回到国内的霍力随他们部队也参加了在昆明举行的胜利大游行。战争结束了,霍力与他们的许多战友的想法就是应该和平了。
可是和平没有维持多久,又爆发了内战。霍力从内心抵触内战,要求复员回家,可是上司不同意他复员,也由于他的一些反战言论对他不放心,因此把他安排到汤山炮校当了四年教官,远离战火。没想到由于黄维的一个决定,他也被送上战场,当了俘虏。
3
霍力被安排到华东野战军特种兵纵队炮兵第3团。淮海战役结束后,长江北岸的战火已经基本结束,这支部队挥师南下,在江苏的泰兴休整。霍力搭乘野司送文件的车到了团里,参谋长和司令部协理员在等着他。
参谋长是一个敦实的山东汉子,见到他就上前握手:“霍力同志,欢迎你,野司炮兵指挥部告诉我们,你经过科班训练,参加过抗日战争,是个人才,我们部队很需要你这样的人才。”霍力有点惭愧地说:“我参加过内战。”参谋长爽朗地说:“只要加入革命队伍,我们就是战友了,我们队伍中从国民党军队里反正过来的多得很呢。”
参谋长告诉他,安排他在作训股当教官,主要是对部队进行战术技术训练,他笑着说:“我们的干部战士大多数是农民,文化不高,但是都勤奋好学,你要好好交,有好东西不要藏着掖着哦!”
这个团装备的都是日本96式150公厘榴弹炮,这种炮比霍力在缅甸作战中遇到的日军大正十四式150公厘榴弹炮有改进,主要是射程提高到11公里左右,但是整个火炮的性能比美式榴弹炮还要差不少,特别是这些炮已经过长期的战争使用,性能下降很多,射击精度较差。
1949年元旦,新华社播发了中共中央毛泽东主席的新年致辞《将革命进行到底》,蒋介石宣布下野,国共两党开始和平谈判。过年后,淮海战役和平津战役相继胜利结束,我华东野战军和中原野战军开始向南进军,百万雄师饮马长江边,按照中央军委的指示,紧张地进行渡江作战的准备。东北野战军百万大军也正沿京汉线挥师南下,直逼长江北岸。
霍力这段时间带了几位教员,主要对火炮的性能和操作训练进行检查,他发现,这批火炮的结构指标比较差,就向参谋长建议,将全团的班长以上干部全部集中到炮场,跟大家讲解火炮的结构原理和提高射击精度的措施。
他指着火炮说:这些火炮由于使用过多,空回很大,射击精度比较差,每个指战员都要学习排除空回的方法,还有火炮瞄准装置精度不行,都要学会使用象限仪射击的方法。
空回是由于机件磨损造成啮合齿轮空隙较大,装定表尺和方向产生偏差。日式火炮由于钢材质量较差,容易磨损,造成射击精度比美式火炮差很多,排除空回的主要方法是操作手法要一致,停止手轮往同一个方向。象限仪是一种测高低角度的仪器,精度比瞄准镜更高,只是操作起来慢一点。
霍力跟他的教练组还为提高火炮射击程度和精度想了很多办法,带领修理所火炮技术对逐门火炮进行了技术检测,测定火炮初速减退量,建立技术档案,全团掀起了苦练杀敌本领的高潮。
1949年4月20日,国共两党和平谈判破裂,中央军委对两大野战军下达了发起渡江战役的命令。
两个多月前,霍力他们团已经开进到长江北岸,在泰兴以南七圩港地区隐蔽地部署,占领了发射阵地。长江中下游部署了国共两军两百多万大军,大决战的时刻到了。
国共两党谈判期间虽然长江两岸比较平静,但是战斗准备却没有停歇。步兵部队都在抓紧做好渡江准备,侦察兵与敌后侦察组抓紧侦察敌人的江防部署、主要兵力部署和火力配置。霍力所在的部队利用江岸边一切制高点侦察、标定敌重要目标的位置。地下党也组织大量情报发送过来。
4月20日上午8时30分,渡江战役尚未发动,有几艘英国军舰经过下游华野特纵炮兵1团阵地前方,将舰炮的炮口直接对准长江北岸的我军炮兵阵地,直接挑衅准备渡江的解放军。
渡江战役前指立即将此情况通报沿江各部队。9时30分左右,英舰驶过霍力他们部队阵地前的江面,英舰的航行直接干扰了解放军的渡江行动,经前指指示,霍力他们团向英舰附近江面实施警告射击,但是英舰直接向江岸我军炮兵阵地炮击,造成我军造亡。
我军指战员义愤填膺,立即实施还击,经过几个月训练的炮兵射击,射击水平有了很大的提高,迅速压制住英舰的火力,英舰被命中五十余发炮弹,舰体倾斜搁浅在浅滩上,被迫升起白旗,我军立即停止了射击。
我军阵地一片欢腾。从鸦片战争开始,英国殖民者是第一个对中国发动侵略战争的国家,一百多年来,多次发动对华战争,逼迫中国签署许多不平等条约,迫使我割地赔款,在许多历史重要关口都站在侵略中国的日本一边。
霍力心里暗暗高兴。从小见到帝国主义者在中国耀武扬威,抗战最困难时,英国竟然应日本的要求切断中国抗战的生命线滇缅公路。后来虽然远征军与英国并肩作战,但是英国军官们的蛮横傲慢,作战中不顾及友军的作风令他心生厌恶,今天在我军实力下终于低下高傲的头,心里升腾起一种兴奋的感觉。
渡江战役很快取得胜利,炮兵团也航渡长江,参加了解放上海战役。战役结束后,回师江苏南部,驻扎在无锡梅园,部队进行了集中整训,紧锣密鼓地做解放台湾的准备。
转眼就到了1950年的春节,已经加入中国人民解放军一年多的霍力郑重地写了入党申请书,经过组织上考察,批准他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在批准他入党的党支部会议上,司令部直属支部书记、协理员讲了一番话:“霍力同志虽然来自于旧军队,但是出身于城市贫民家庭,少年求学时就寻求救国之道路,投笔从戎参加抗日队伍,抗战结束后反对内战,基本上未参加反人民的战争。
淮海战役前被派上前线,很快就放下武器加入革命队伍。入伍后积极靠拢组织,发挥炮兵技术骨干作用,在泰兴整训、渡江战役、解放苏州和上海战役期间英勇作战,不怕牺牲,屡立战功,阶级觉悟和党的组织意识有了很大的提高。根据霍力同志的表现,我同意他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我们队伍中光荣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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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6月朝鲜战争爆发,10月底中国人民志愿军跨过鸭绿江赴朝参战。
1951年3月,霍力和他们团队奔赴沈阳北大营接装苏联ML-20或152公厘榴弹炮,这种火炮使用28倍径152毫米炮管,炮口有制退器,其使用的高爆炮弹重达43.6公斤,射程17.2千米,由重型拖拉机牵引行军。
从日式150炮换装苏式152毫米炮并没有太大的难度,这种炮甚至比当年驻印军使用的M1918式155公厘榴弹炮更优秀,射程增加了近3公里。不足之处是使用拖拉机牵引,故障率高,机动性能较差。后来总后调拨了一批美制十轮卡牵引,解决了这个问题。
换装训练很简单,苏式火炮与美日式差别不太大,用了三个月时间,熟悉火炮结构,学习操作使用要领,战术协同。苏式密位是一个圆周6000密位,美日是6400密位,装定表尺、方向换算一下就好。
1951年3月,采取铁路输送的方式进入朝鲜,进到朝鲜后就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战斗气氛。霍力从1941年底从军,在缅北经历过日军的狂轰滥炸,但是那种轰炸与朝鲜战争不一样。
日军一天最多二三批次的轰炸,十来架飞机就很多了。美军一天达到几十次,战事紧张时基本上没有停歇,也数不清架次。所有的机动只能在夜里,但是夜里飞机也不断出现,天空中不断投掷照明灯,照耀着如同白昼。
入朝后列车基本无法继续前送,霍力他们的炮兵团只能沿公路向前运动,昼伏夜行,夜里也只能闭灯驾驶,利用天黑后上半夜行军,下半夜到达指定区域,立即构筑车辆火炮掩体藏入地下,伪装好,稍有不慎就会带来重大损失。
这时就看出入朝前换装十轮卡牵引火炮的意义了,机动速度快,能减少损失。虽然是这样,入朝几天时间,还未到战场就已经损失了十几台车,六七门火炮,伤亡了二三十位战友。
经过半个多月的行军,终于到达三八线一带,这时候是1951年4月初,正好赶上第五次战役。这是抗美援朝战争中最大的一次战役,双方投入兵力上百万,战斗非常激烈。
炮兵团在三八线附近设置阵地,战斗发起时,首先对敌军阵地实施猛烈的炮火打击,使用炮兵的数量和发射的弹药远远的超过霍力参加的任何一次战斗,全面压制了美韩军的火力,美国空军也投入战斗,在我密集防空火网的打击下,不断有飞机拖着长长的的火焰坠落下来。坦克兵和步兵在炮兵火力支援下,突破敌人的防御体系,向纵深穿插分割。
战斗打得异常激烈,战役第一阶段夺取了美韩军大量阵地,火力支援发挥了重大作用。
霍力时任团侦察股长,他率领全团侦察分队部署在战场各个制高点和抵近点,对整个作战区域的敌情区分主次和轻重缓急,周密计划好火力,实施有重点的火力打击和火力支援,充分发挥了大口径重炮的核心打击作用。
️战役的第三阶段是防御阶段,我军有重点的逐次收缩兵力,在退却的过程中以突然猛烈的火力杀伤敌人的有生力量,参战的炮兵部队在这个阶段的战斗中发挥了更重要的作用。
五次战役结束后,霍力接到通知,跟随志愿军归国报告团回国,参加各地归国报告会。在国内一个多月归国报告结束后,军委炮兵司令部政治部下了一个调令:霍力同志不再前往朝鲜前线,调往新成立不久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炮兵学校,担任射击教研室主任。
第三炮校又称南京炮校,前身是1947年3月在山东沂水成立的华东野战军特纵特科学校,位置就在国民党军汤山炮校的旧址。霍力从1948年9月离开这里走上淮海战役的战场,近三年时间,从旧军队变成新军人,历经千山万水,仿佛经过了炼狱的考验,感慨万千。
时任校长是曾任华野特纵司令员和华野炮兵司令员的陈锐霆将军,这位身经百战的将军曾是汤山炮校1935年的学生,也算是霍力的老前辈了,他亲自跟霍力谈话,勉励他努力工作,发挥特长,为建设强大的人民炮兵贡献力量。
南京炮校虽然与汤山炮校没有历史渊源,但是利用了汤山炮校的场所设施,同时也留用了许多原汤山炮校的教员,所以霍力回到这里没有陌生感。射击教研室是炮校的第一教研室,集中了大量的教学精英。
教研室的政委姓王,也是一位老炮兵,是1938年参加革命,1944年在延安炮校出来的,担任过炮兵团的政委,无论是政治工作能力,还是军事专业水平都是首屈一指的,两个人配合,把射击教研室的工作搞得有声有色的。
当时主要是为抗美援朝培训炮兵骨干,采取半年制的速成班教学,同时还有三年制的基本班。霍力亲自研究敲定教材,将三年学习的主要内容浓缩到速成班中,让这些学员到朝鲜战争的战争上能担当重任。
这一天,他上班比较早,一边走一边思考问题,不小心与迎面走来一位女军官撞了一下。赶紧向她说对不起。
女军官退了几步,定神看了他一下,他也打量着对方,这位女军官没戴军帽,乌黑的头发扎两条油黑发亮的辫子,鹅蛋脸,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身材高挑俏丽,是个美人儿。她看霍力盯着她看也不好意思,说了句没关系,跟他擦身而过走了。
几天后一个晚上,霍力到图书馆,借了一本英文的《野战身管炮兵技术条令》,在阅览桌坐下认真阅读起来。
读了一会儿,旁边一个声音轻轻的问:“这儿有人吗?”霍力头也没抬地说:“没有。”那个人就在他对面坐下也开始读书。
大约读了半个小时有点累,霍力抬起头来,对面的人正好也抬起头,两人目光相遇,霍力才发现就是路上相撞的女军官,两人都有点尴尬。
霍力小声问她:“你读俄语书,是《炮兵战术概论》?”他这一两年也学了点俄语,特别在沈阳北大营接装时,许多教范都是俄文的,恶补了一阵子。
女军官有点羞涩,轻轻地点了点头:“你看英文书,还懂得俄语?”“懂一点点而已,我学的是英语,你以后可要当我的老师哦。”霍力诚恳地说。
女军官名叫洪琦,比霍力小6岁,父母都是革命烈士,从小在革命队伍中长大,少年时到俄罗斯留学,解放后回家,现在在炮校俄语教研室当教员,两个人就此认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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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力和王政委的配合非常好,但是偶尔也会有一点点小摩擦。有一次,霍力提出射击教研室要向学校建议增设一个内射道教研组,王政委不同意。
弹道学是射击的基础,苏式教学大纲里主要教外弹道,内弹道只作简单了解,美式教学大纲内外弹道都要学。炮弹运行的轨迹在炮膛内属于内弹道,出炮膛到落地这一段叫外弹道,内弹道决定外弹道,但从实用性的角度来说外弹道更重要。
霍力的想法是速成班不学内弹道,基本班有三年时间,应该把基础打扎实一点。内弹道学虽然对炮兵指挥员作用不是太大,但是对武器装备研制、兵器发展的作用却是至关重要。作为指挥员不能只知其然,不知所以然,不利于今后的全面发展。
政委的观点是应该尽量摒弃繁琐的教学,即使是苏式的教学大纲还应该精简,毕竟我们的学员文化程度低,接受能力较差,增加教学内容没有必要。
两个人的争论被反映到校长那里去,陈锐霆将军把他们俩召到办公室坐下,笑着对他们说:“听说你们两个秀才在吵架,吵什么说出来我也听听?”
霍力和王政委分别都谈了自己的观点,校长仔细的听和记录,不明白处再问一遍,听完了之后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大声地说:“你们两个讲的都很有道理,是一种高度认真负责的态度!内弹道学教研组有必要成立,我们这个炮校不能光考虑实用主义教学,也要有理论先导的研究。但是在基本班全面铺开暂时也还不行,要考虑到今天的学员文化程度低的问题,今后有条件再上。内弹道学教研组除了在基本班适当增加内弹道学内容外,主要培训射击理论研究班的学员。”
后来,内弹道学的研究培训为我国自行研制和开发先进火炮系统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1953年7月,朝鲜战争结束了,不可一世的帝国主义者,终于在停战协定上签了字。
在紧张的教学、训练之余,霍力也收获了美满的爱情,和洪琦结为夫妻。从17岁参加远征军开始,历经沧桑巨变,踏遍万水千山,现在已年近三十,遇到了最好的伴侣。
洪琦是一位知书达理的温柔女孩,从小在革命队伍里,受过良好的教育,特别是她的俄语水平非常高,对霍力学习研究俄语资料帮助很大。
他们俩在训练教学之余喜欢在校园里散步,汤山的校园绿树成荫,大家形容是春有花,夏有荫,秋有果,冬有绿,一幢幢楼房错落有致,沿着稍有起伏的地形分布着,蝴蝶和蜜蜂在花丛中翩翩起舞,景色非常美丽。
两人在林荫小道散步,聊聊小说、诗词、电影,不时有路过的学员向他们俩敬礼,两人携手缓缓前行。感到这个世界真的很美好。
不久后,第一个孩子就降生了,这是个男孩,虎头虎脑长得很像霍力,饱经战乱之苦的霍力夫妇,给他取个名字叫“和平”,祈愿国泰民安,世界和平。
1955年全军建立军衔制,霍力被授予少校军衔,洪琦授予上尉军衔。
后来又有了第二个、第三个孩子,第二个孩子是男孩,起名叫团结,取世界人民大团结之意。第三个女孩叫超美,当时有一个口号“赶英超美”,是一个奋斗的目标,组成了一个幸福的五口之家。
那段时间是我军军工装备大发展的时期,首先从苏联引进技术开发了1954式122毫米榴弹炮,这是一种性能良好的火炮,可与美军最先进的105榴弹炮相媲美,霍力与他们教研室参加了火炮的试验定型及射击教范、战术教程的编写工作。
还有两种火炮,一种是先进的130毫米加农炮,射程达到27公里,另一种是152毫米加农榴弹炮,射程虽然只有17公里,使用增程弹可以达到23公里,而且威力很大,射击精度很高,在霍力他们教研室配合下抓紧试验定型的工作。
这是霍力事业家庭双丰收的时期,国防建设快速发展,能在这个发展进程中发挥作用,他的心里也是喜滋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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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8年7月,美国入侵黎巴嫩,引起中东局势紧张,台湾海峡两岸的局势也骤然紧张。南京炮校接到军委炮兵指示,抽调一个炮兵专家组,跟随军委炮兵首长到福建前线,指导并协助福州军区实施炮击金门的任务。
整个战役作战准备过程十分紧张。金门地区是台湾蒋介石集团准备反攻大陆的前进基地,驻扎有大量的敌军,经常向大陆地区开枪开炮,阻挠我方海上运输和渔业活动,对我方居民的和平生活和安全带来严重影响,所以惩罚敌人也是人民群众的强烈愿望。
炮兵指导组乘坐开通不久的鹰厦铁路列车进入福建,到了漳州后由当地驻军派车保障。当时闽南作战区域正遭受台风袭击,连续暴雨十几天,参加战斗的部队正克服一切困难向战区开进。
军区前进指挥所设在厦门云顶岩上,这是一个能够俯瞰整个金门岛的制高点,霍力按照首长的指示认真检查对金门之敌侦察监视的情况。对金门的炮兵作战有一些新的特点,一是射击距离远,基本上达到我军火炮的最大射程。二是观察距离大于射击距离,几乎所有的制高点都离敌岛比较远,都在十几公里以上,观察难度极大。
整个战役准备都在高度保密的情况下实施,军区参战部队尽最大力量隐蔽作战企图,麻痹敌人。首次火力打击的是敌金门防卫部的翠湖餐厅,因为有可靠情报当日晩上敌防卫司令胡琏要在那个餐厅宴请台湾“国防部长”俞大维。
这个翠湖餐厅位于金门最高峰北太武山的山谷内,植被茂密,又位于观察死角之中,无法获得该地的精确坐标,因此就无法实施准确的打击。军区情报部了解到在投诚的蒋军中有两人曾经去过该餐厅,而该餐厅附近有一个公路路口可以准确测定坐标,因此在同安找一相似的地形,由那两人根据记忆,蒙上眼睛,模仿从路囗走到餐厅的线路,两人走过的基本一致,就以这个路口来测算翠湖餐厅的位置。
1958年8月23日傍晚,按照军委的统一指挥,从围绕金门的我方莲河、厦门、围头三个方向万炮齐发,以猛烈的炮火对金门地区的敌军实施全面打击,击毙敌军三位中将副司令,伤一位少将参谋长,毙伤敌军600余人,取得重大战果。
事后证明,用这种方式测定推算翠湖餐厅的坐标,基本上是准确的。
整个炮击金门期间,霍力和他的专家组都在各自的阵地上指导战斗,搜集好的打法和战例在战场上推广,当然也付出代价,有一位炮校教员在战斗中牺牲,还有几位教员负伤。
炮击金门是世界战争史上罕见的以炮兵为主体实施的战役,在一般战争情况下,炮兵是火力支援力量,作战的主体是步兵和坦克。金门炮战说明了炮兵同样可以担任战争的主角。
炮战的胜利也证明了建国后我军现代化建设的路子是对的。虽然炮战还使用了许多万国牌的火炮,但是我军自己开发的122毫米榴弹炮,122毫米加农炮,以及炮战后期投入的130毫米加农炮的性能优越,发挥了主要作用。无论是射程、射击精度还是威力都压倒了蒋军使用的美制火炮,为装备的发展和未来战争积累了宝贵的经验。
1959年1月,炮战基本上告一段落,我军对金门的炮击也从大规模火力打击转为逢单射击,逢双停止射击。
这天上午,在云顶岩指挥观察所观察敌情的霍力接到妻子发来的电报:“又添一个儿子,等候命名。”霍力见电大笑,告诉通讯员给妻子洪琦发报:命名“炮战”。
当天晚上,军委炮兵政治部干部部的部长给霍力打来电话:“你们专家组马上要撤了,你不要回南京,直接来北京,炮兵首长要找你谈话。”
几天后,霍力直接到北京,车子把他拉到军委炮兵司令部,干部部长把他带到一个房间,里面一位领导正背对着房门,拿着放大镜专心致志地在看墙上挂着的一幅地图。
他一靠腿行举手礼,声音洪亮地说:“报告首长,南京炮兵学校射击教研室主任霍力前来报到,请您指示!”
首长转过身哈哈大笑,伸手跟他握手,原来正是他们老校长,现任军委炮兵参谋长陈锐霆将军。握完手陈将军叫他坐下:“小霍,我听了汇报,你这次参加炮击金门作出很大贡献!现在又有重任,去年军委炮兵成立的宣化炮兵学院,是专门培训团级以上指挥员和机关参谋人员的高级培训学院,我们军委炮兵司令员陈锡联同志亲自兼任院长。他求贤若渴,我向他推荐了你,明天就先去报到,随后再回南京搬家,我已叫干部部下了调令,小洪一起随调,希望你在新的岗位上再立新功!”
霍力心情非常激动,站起来举手给老首长敬了个礼,大声说道:“感谢首长的关心,一定要努力工作,不辜负首长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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