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方的夏天,有时晴空万里,艳阳高照,忽然就下起了雨。阳光与雨滴,同时敲打着路面,一阵清凉,瞬间弥散在这闷热的夏日。
然而,过不了多久,这雨又忽然消失不见了。没有挥一挥衣袖,正如它来时的忽然。这就是太阳雨。
家乡这边把太阳雨称为“日头雨”。它并不神秘,但又无法预料。一如人生路上的某些机缘巧合,可遇而不可求。
前不久,我去东洲办事,便偶遇了一阵“日头雨”。
明明是万里无云,这雨,却突如其来。
大地没有防备,湿了衣衫,醒了睡意。
旁边的店里冲出来了位大妈,口里唠叨着:呀,呀,我衣服还没收呢!
店主是位老大叔,头也不抬,不紧不慢地说:你真不用操心,往你家那边看,保证没雨。
大妈左手遮住额头,认真远眺了一小会儿,笑了:真的是啊,这边下着雨,那边的路面都是干的。
小时候,三伯跟我说:日头雨,翻猪肚。二伯又说:日头雨,翻狗肚。
一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谁说的是对的,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那时碰到过一场“日头雨”,我真切地看到,一只原本在树底下睡觉的大黄狗,欢快地跑了出来,躺在地上,不停地打滚。
淋着雨,也晒着阳光。
我对刚从家里出来的二伯说,这就是“日头雨,翻狗肚”的意思吗?
二伯没有回答,却比了个手势,示意我不要说话。
长大后,我才知道,二伯让我不要说,是因为母亲听了,会难过。
因为,家里曾经养过一只大黄狗。
母亲提过,在我出生没多久,父亲搬离了族居的老屋,在村外围建了房子。
那时,父亲经常出外工作。他很担心自己不在家的时候,母亲和孩子会害怕,于是便养了一只大黄狗。
这只黄狗特别懂事。
白天不怎么闹腾,也从没有离开过家和附近。我们几兄妹在外面玩的时候,它就在旁边睡觉,不离开半步。
晚上父亲把它关过家里面。外面有人经过,它不叫。外面有人吵闹,它也不叫。可一旦有人在外面碰了窗户,或是大门,它就会大声吠叫。
母亲说这只大黄狗不喜欢雨,除非是“日头雨”。“日头雨”来的时候,它就会在地上滚来滚去,像极淘气的孩子,在地上哭闹不停。
后来,家乡这边闹起了一场“狂犬病”。当时政府下了文件:所有的狗,包括家养的,都必须统一捕捉处理。
捕狗的人员进了村,狗一只接着一只,被捉走了。
母亲几次把大黄狗赶走,可它就是不走。或许,它只知道,要守在这个家,却不知道,不走,大限已至。
后来,捕狗的人到了我们家。
按母亲所说的,她最后一次叫大黄狗跑。可是,我们家的大黄狗,依然没有走。
它跑进了里屋,躲在桌子下。两只眼睛,竟然不停地往下掉眼泪。
无论母亲怎么央求,都没有用。大黄狗,终究还是被捉走了。
直至今日,有时跟母亲聊天,她偶尔还会说起——那年,有“日头雨”,还有一只大黄狗……
文章为笔者原创,原发自公众号 —— 回忆是一片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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