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记。
2022.0408
这世间没有什么永恒的东西,除了变数和我笔下的文字。我一直信奉如此。
总想着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写下来,记住,在未来某一天记不大清的时候翻出来,再看看那时候的傻。
我坐在爷爷奶奶的屋子里,很想一直把他们两个留下来,永恒的那种。
可这永远都只能是小孩子的假想。
上个月有一次奶奶差点儿没缓回来,爷爷前两天挖园子的时候挖两锨就不行了。
我一直觉得爷爷奶奶没老,那大抵是岁月给我的错觉。因为爸爸是爷爷四五十时生下来的孩子,倒回去二十多年,爷爷也已经七十多岁了。
他们一直都在老去,只是我错觉的以为时间还很漫长,而我可以拥有足够漫漫漫长的时间陪着他们。
可今年突然发现,哦,他们真的老了啊。
其实一早就发现了,也没那么平静。从他们老去到老去,我并没有得到任何过渡,就已经开始恐惧失去。
爷爷喜欢戴着他的老式眼镜儿看新闻联播,如果我起得早,或者说我上学的时候,早晨起来第一个听到的是每天准时播放的央台国歌。
他在以前的文化班学过字,写字总是一板一眼,尤其是签在我试卷上的,属于他自己的名字。他的带杠自行车已经被时代淘汰许久不再生产,我还是总想起坐在前杠窝在他怀里的时候,后来他骑不动车了,那辆陪伴了他许久的车子成了他的拐杖。
有一天我跟着他去集市。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去牵着他的衣角。
回家路向东,太阳从那边升起,他微微佝偻着背,逆着光往前,我却觉得那背影很高大。
我想起小时候某一年的生日,那时大雪未融亦或是大雨瓢泼,我已经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他差点摔了一跤,还死死的把着车子护住我。
想起那句,只要有他在,世间大雨都绕过我,向他倾斜。
我暗地里叫他我家小老头儿,叫他我家老爷子,他不善言辞,说话声音也不大,我常常需要认真去听,然后在对视的时候彼此都笑起来。
他喜欢讲老一辈的故事,我爱极了老一辈的故事。听爸爸说,爷爷年轻时候能有一米八,我笑着觑了一眼只有一七五的我爸,说到他这儿怎么缩水了?
奶奶说,她年轻时候有一条大辫子,但干活不方便,她给裁掉了,我拼了命的续头发,也没能长到及腰,她开始念着我嫁人。
她怕我受欺负,想我把人带回来给她瞧瞧。可我怎么敢告诉她,我曾经被男的那么伤害过。
我一边偷偷抹眼泪,一边告诉她,我不嫁,万一他们欺负我怎么办,万一我嫁过去,他们不要我回家了怎么办?
奶奶一横眉,愠怒开口,他敢?
小时候的奶奶总会发现我被欺负,尽管我总偷偷哭完才回家,她会问我是不是哭过,问我眼角发红是不是难受。
我总笑着说没有。她就告诉我说,谁要是欺负你,你就欺负回去,打不过你就告诉我。
我不记得她什么时候拿起了拐杖,也不记得它什么时候起再也不能接送我上下学。
我小时候很调皮的,她总脱下鞋假装要打我,可一次都没动过手,一次重话都没同我说过。
我磕破腿总会疼哭,她会碾着药粉撒上去吹着气呼呼。
那次她又念叨我嫁人,我哭着说你是不是嫌弃我了,是不是不要我了。
我不想嫁,不想出远门,我想陪她好久好久。
她哭着扇自己,说奶奶说错话了,以后再也不说了。我反而还要去哄她。
我怎么那么不懂事啊,我害奶奶难过,让奶奶失望,我为了无关紧要的人放弃了奶奶的期待。
可是我那时候是真的撑不下去了啊。
每次看奶奶发病,我好像都不慌,但是我总会缩在自己的房间里大哭一场。蓦然想起来,曾经有好多年我好像忘记了怎么哭,现在好像要把眼泪补上一样。
她每次不舒服,我都觉得她要离我更远一步。我不想那样,没有人听见我哭也好,没有人看到我不舒服也好,没有人再摸着我的头发喊我小妞妞起来吃饭也好,我希望她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奶奶总会在叫我起床的时候拨开我的头发,吻我的侧脸,我也会无时无刻凑过去,亲吻她的脸颊。
我喜欢看她笑开眉眼,喜欢看她噘着嘴吐槽电视剧里哪个坏人太坏了,喜欢看她和爷爷斗嘴,我们小辈就在一旁笑盈盈劝着。
我不想她胡思乱想,不想她病殃殃的,不想她觉得自己多余,不想她觉得自己什么都干不了。
我以为我能平平静静写完,结果还是哭了一场。
太阳是不是升起来了?我想我应该收拾下心情,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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