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落成泥碾作尘
（本文参加“秋冬的记忆.秋之韵”联合征文活动。）
“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梅定妒，菊应羞，画栏开处冠中秋。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众多咏桂的诗与词中，最喜李清照这首，轻愁淡绪不见，清丽雅致有加，极合浅秋时节的气韵，沁凉幽长，最是心欢意暖。
四时花事，万千纷繁，犹喜春日蔷薇、夏日栀子、秋天的桂、冬天的梅，记忆中，蔷薇之温婉，栀子之馥郁，桂子之清芬，腊梅之冷艳，是四季风景里最隆重的开场与谢幕，也给我漫长而又短暂的童年添了许多意趣，其中最让我魂牵梦萦的，便是秋之桂花，那些细碎的金黄的花朵，在时光之河里晕染着温润的光泽，经年之后越发闪亮。
六岁时上小学，恰逢村里修建校舍，一帮一年级的孩子们被安置在村支书的家中，不大的厅堂成了我们的临时教室，门前伫立着碗口那么粗的一棵桂花树，屋后是大片的毛竹林，儿时的知识启蒙从那时开始，生命最初对自然万物的觉醒也从那时开始。
秋分以后，乡村渐渐凉下来，竹子在林间奏出温柔的和鸣，小米粒般的黄色花朵从桂树间一撮一撮钻出来，风一动，空气里满是香甜味道，令人流连，连炊烟都有着缠绵的缱绻，嘎嘎叫的鸡鸭鹅，安静的黑白花猫，欢快的小黄狗，与课间嬉闹的孩子们浑然成趣…
长大后，在许多地方见过许多种桂花，高低姿态各异，颜色香气各异，比起众多千红万紫，我心头固执钟情着那份素淡和浓郁，我知道，正是长存六岁记忆里的那棵树，和那溢满村庄的香，是这一生钟情的唯一铺垫。
物换星移，村支书早已去到另一个世界，当年那株高大的桂花树已不知所踪，但支书叔那花白的头发与和气的笑脸，支书婶在霜寒露重天送给我的那双玫红色的半旧布鞋，在我多年似梦非梦的记忆里反复出现，温暖了我贫寒的童年，守护了一颗稚嫩的童心，启发着我人性最初的纯良。
曾经用过一个很久的网名叫“秋日香气”，那是我在网络上的第一个名字，承载了我对秋天与桂花的全部浓情与眷恋，也让生命里的爱与心意有迹可循。母亲在飘着桂花香的八月给了我生命，我亦在那样香甜的季节有了儿子，“情浓浓秋天，浓浓情温暖”，时隔经年，这句歌词竟是四十余年岁月最好的注解。
越来越多的桂花开放在秋天里，山谷，乡野，街区，闹市，小区，别墅，经年之后，她们成为最受人们欢迎的长青树，宅前院后，最馨香的草木，最久长的陪伴。偶尔会看到调皮的孩子采一两枝桂花在手，总是忍不住心疼，也不由去制止教诲。
那年选看现在的小区，高大的棕榈树在小区大门正后方招摇，香樟树纵横交错，团团成荫，最让我心仪的，却是每栋楼前的桂花树，想象着每岁仲秋，推开窗就是扑鼻而来的香气，仿佛梦都变得美丽旖旎…如今，三年的桂花已开过，每个花开的夜都无比安宁，竟是夜夜无梦。
医院的小广场上有片与广场同龄的金桂，十余年的风雨洗礼，桂树不断茁壮，林子不断浓密，那片风景已是白色世界里疲惫瞬间最好的解药，岁岁花开，我曾一个人在那片香径里独自徘徊，也曾与美好的她或她们几人成影，岁月不居，唯热爱萦怀。
霜降将至，轻寒恻恻，今年的桂香来得特别晚，恰是因了这份姗姗来迟，这晚来的香气在夜深的风里越发迷人和珍贵，也给这秋的轻寒平添慰籍几许。
想来，不辜负，便是最好的温柔以待。
尘缘如梦，只有桂花香，暗飘过。
只有香如故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