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列车

想象一辆列车在时间轴上往前

车已很大但尚不能同时容下所有

被时间操控的玩偶

所以总有人要下车，即使没到终点

从这个人满为患的世界消失——死亡

有它存在的意义

听妈妈说我是被她从胳肢窝里发现的秘密

然后抱在怀里给秘密讲更多秘密

我在摇床的襁褓中并没有梦见

她挑担子去隔壁村卖甘蔗

当我发现我在车里

我开始记事

我告别没有目的的哭泣

尽管后来的哭泣优雅许多也重了心机

孩提时代结束

我和众多中国小孩一样

到了年纪被迫接受九年义务教育

念书——在车上看报的形容或许更恰当

然后一个叫“灵魂”的词撞见我

“人是有灵魂的”这句话把我的脑子撞得恍惚

我揣测我的灵魂在我做梦的时候踏空楼梯

接着我的灵魂就摔倒——我从梦中惊醒

只要不下车

灵魂就可以永远归附本体

不论我梦去多远的地方

灵魂会产生知觉

痛苦和欢愉也就纷至沓来

年长的人劝导我任何时候都不要下车

哪怕痛苦至极

不要下车

所谓的正能量也可以如此理解

每个秋天

每个日落时分都会有人下车

无法挽回的

我看见的第一次下车的是一只麻猫

它在白天下车

另有人在晚上下车不让我知道

村里的老人下车时我们在别的车厢内奔波

我遥想到最靠近车头的那节车厢里我被迫下车

一如我想到车尾我刚发现自己上车

在某一节车厢内我的灵魂被她的吸引

或许我该说本来就有牵绊

把我扯向她或把她拉往我

又在某一节车厢我们迷路，失了音讯

找不到自己的座位

分别

就像她从我的视线中下车

我无法挽留

以后都要承受无尽的自责

兴许另一节车厢中我们相拥

迎接一个共同的秘密

也许是为了逃离灵魂带来的痛苦

自行下车的竟日趋增多

他们难道不知

灵魂是有所牵连的

爱他们的人都将忍受不能治愈的割舍

在他们下车以后

或者离家出走

——《灵魂列车》轻抚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