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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梭子蟹吃到大闸蟹

从梭子蟹吃到大闸蟹

作者: 闲云野小鹤 | 来源:发表于2021-09-02 00:09 被阅读0次

    江浙人到了秋天,餐桌上总是会出现整蟹的。

    8月初,浙江舟山开渔,我毫无知觉,宁波人程序员则是早早瞄上,几乎是上海刚能买到蟹的时候,他就下了单。梭子蟹,通常可以从现在开始吃到过年。

    曾经在嵊泗逛菜市场

    在他眼里,蟹分两种,新鲜的和不新鲜的,宁波人称之为“热气货”和“冷气货”,热气货未经过冰冻,最好的做法是清蒸,也唯有清蒸后鲜美的本味能得到其一句赞叹。

    前阵子我妈来我们家小住了几日,程序员一大早就去买蟹,却发现那天已经没有“热气货”,只能拿“冷气”存货将将款待。他做了炒蟹,先裹一层淀粉,再高温油炸,最后用酱油冰糖爆炒,再勾一层厚芡,酱浓味足,我们吃得盆干碗净,但他几乎从刚开始做饭,一直到菜上桌,都在重复解释今天的蟹为什么不是清蒸的,还不断道歉,说自己没买到最新鲜的蟹的遗憾以及招待不周。

    在喜好海鲜的宁波、舟山等地,梭子蟹有很多种做法,可以炒,可以焖,可以盐焗或葱油,但最特殊的做法当属红膏炝蟹。宁波人自小都会在童谣里唱,“红膏炝蟹咸咪咪,大汤黄鱼放咸齑。”

    但红膏炝蟹,说是炝,实则不用开火,取最新鲜的蟹,去掉蟹壳和腮,整体一开四,用盐、葱姜汁和酒腌过,可以放在冰箱里冻过夜,取出来就能直接端上桌。从未吃过此种做法者可能怕腥,但对浙江海边的人来说,这是最“热气”的美食,是家中常备,也是婚宴必选的头盘冷碟。

    前几天,我去了趟杭州,在一家五星级酒店里吃午餐自助,餐厅进门处就摆放着一盆拆解后的梭子蟹,往来者时常有人拿起,甚至还出现了补货不够快而“空盘”的情况。

    同去的一个朋友大半个盘子都装满了梭子蟹,其他菜都取得不多,被问到为什么拿这么多梭子蟹,她只说,因为这就是梭子蟹最好的时节——不是因为这个时间点的梭子蟹特别好,只是历经半年没有吃到的食物突然出现在眼前,看到了,就断然无法拒绝。

    但我每年最期待的蟹却不是梭子蟹。

    我长在苏州,蟹从来就是日常的一味菜,蟹粉小笼、蟹粉豆腐、蟹粉狮子头,平时都能吃到,但每到九月,总还是会想起那一句“秋风起,蟹脚痒”,且痒的不是海蟹,而是淡水蟹,更具体一些说,是如今已声名远扬的大闸蟹。

    比起梭子蟹,大闸蟹的时令性是更强的。农历六月,苏州会有一批尚未发育完全的“童子蟹”上市,名叫六月黄,其个头小,外壳脆软,内部少肉,很少清蒸,多用油炒,炒年糕、毛豆、臭豆腐,都是常见搭配。

    但六月黄只能算是大闸蟹上市的前哨,阳澄湖、太湖等地没有什么禁渔开渔的规定,大闸蟹历来却只能在秋天吃,时长大约两三个月,能持续吃到者,在这短短两三个月时间里,还要吃个“九月团脐十月尖”的节奏:即早期偏好圆脐的母蟹,黄浓鲜美,公蟹当时则腹中干瘪,连蟹螯里的肉都还未饱满;但到十月左右,就可以开始吃尖脐的公蟹,黄凝成了膏,肉也紧实不少,尤其到了快下市的时候,掰开螯,甚至有一种大快朵颐吃红肉的快感。

    但我很多朋友,尤其是内陆朋友,实则是不爱吃蟹的,最主要的原因是怕麻烦。

    吃蟹的确麻烦,大闸蟹比梭子蟹更甚些。梭子蟹总体壳软,和“六月黄”的口感更相似些,去掉背拔掉腮后,对半开,就能握着蟹腿蘸着醋或酱油吃,可以嚼,可以嘬,几口之后就会发现里面的肉能被完全吸走。

    大闸蟹则不行,因为壳太硬,如果猛咬一大口,恐怕不是磕了牙,就得满嘴渣。古人为吃大闸蟹,发明了“蟹八件”,有蟹锤、蟹勺、蟹钳、蟹针等等,吃大闸蟹费工夫的程度可见一斑。

    如果不想拆蟹,大闸蟹也有更方便却“金贵”的吃法,就是直接吃“秃黄油”。把新鲜肥美的公蟹母蟹蒸熟,只取其中蟹黄蟹膏,用猪油与姜葱末爆炒,烹入黄酒,调入高汤,出锅前再淋上少量猪油和白胡椒,端上桌时就能保证色泽金黄透亮,且味道绝对鲜美。现今也有用炸蟹壳的油代替猪油、用煮蟹壳的汤代替普通高汤的做法,食材更不浪费,总体味道也更纯粹浑厚,但可以想见的是,一只蟹拆不出多少黄和膏,所以若在外点一份秃黄油拌饭或拌面,价格上百甚至数百都不少见。

    这是蟹斗,不是“秃”黄油,除了黄和膏,这碗里显然还有肉,虽然做法差不多,但价格能便宜不少

    但若不下馆子,苏州很多人家是把大闸蟹直接当作“主食”的。和梭子蟹不同,大闸蟹吃的都是新鲜的,最好的做法也是最简单的清蒸,我们家秋天最具仪式感的“蟹宴”,其实好做得很,一人发一对清蒸蟹,其他菜都不需要,一家人围坐着边剥边吃边聊天。

    家里吃饭,也用不上什么“蟹八件”,用嘴啃,用手掰,把蟹腿或螯上最尖的部分拔下来,当成蟹针,一绺一绺地剔干净壳中肉,都可以。即使是家庭聚餐,也足见吃大闸蟹的精细。

    但家人围坐在一起,不会有人嫌吃蟹费事麻烦。我外公外婆是东北人,在苏州住过几年,也总是十分期待秋天吃大闸蟹一事,外婆牙不好,拆螯时会用老虎钳剪碎,但也一样享受这个过程。

    围坐吃蟹,每个人都要认真吃,玩不了手机,甚至不能盯着电视,整顿饭于是完全回到初心:家人坐在一起,聊天,倾听,父母帮孩子拆开壳,年轻人帮老年人剪开螯,这些画面成了我记忆中弥足珍贵的光景。

    如今我长大了,也离开了家,秋天已鲜有机会与家人围坐一圈进行有仪式感的蟹宴。但江浙沪人普遍爱蟹,每到秋天,我仍总会向朋友们提出邀请:嘿,什么时候来我们家开大闸蟹趴?

    有朋友带酒,有朋友带茶,有朋友带着餐后甜品,也有朋友什么不带,没关系,一人发一对蟹,就是秋天最好的朋友小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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