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对谢同志其人,我到成年了,方能释怀。而在童年,他是我的噩梦,甚至可以说,是吃羊的大灰狼。
谢同志是谁呢?他曾是航运新村的一位民警,那个老居民区是我们小学三年级前所居住的地方,现在早已消失在地球上了,而谢同志此刻却在与妈妈的回忆中,活灵活现地闪现在眼前。
妈妈评价说,谢同志很尽职,也很平易近人,但我那时候可不这么想。
因为没有户口,我是小黑人,没有口粮,然后,每次到城里来度个假,那些热心的邻居就跑来捉弄我:“茜茜,谢同志来了!谢同志来了,来抓你这个小黑人了!”
唉!当时,对我来说,谢同志来了,莫过于狼来了吧?
我一听,全身细胞慌忙紧张行动起来,它们一致指挥我熟门熟路地躲在门背后,不敢出来。如今猜想,那些可恶的邻居一定站在门外笑岔气了吧?
这都是没有与谢同志正面交锋的状况,若是正面交锋——这位和蔼可亲的谢同志伸出大手来抱我,我的身子都僵硬地发疼,谦卑的笑从牙齿缝里颤抖着传出去,都散发着变形的尴尬。
我甚至记不清这个舒眉大眼的谢同志究竟长成什么样了,除了脸上一颗明显凸起的肉痣,以及没事儿老来抱我,我对他的记忆一直与恐惧联系在一起。
当时,被警察抓去要吃官司,可是无锡方言,官司与“干屎”同音。那时我还是个学龄前儿童,确切地说,还是文盲,听到抓去派出所,就要吃屎,想想那是多恶心,多可怕,多丢人的事儿啊!
他为什么老要来呢?我童年阴影面积的比例与他来的次数成正比,且都是最大值……
可妈妈无意间跟我吐槽了一件事儿,我渐渐对他有所释怀。
原来,有一段时间,附近发现一具幼童女尸(shi体是敏感词),年龄与我差不多大。因为我没有户口,又是三个女孩中的老么。那个时代,重男轻女尤甚,谢同志来附近查案,却没看到我(我当然是在奶奶那里自由自在地玩耍),我父母自然成了嫌疑人。
为了配合他办案,妈妈只得抽空再从奶奶那里把我领回来,以证清白,老妈至今愤愤不平地说:“谢同志那儿都好,就是糊涂,怎么会怀疑我杀了你?我连鸡都不敢杀,怎么可能杀自己的女儿呢?再说了,你那么讨人喜欢,我怎么舍得?(重点就是这一句啊!我只听到这一句!)”
谢同志看见我,眉开眼笑的样子,我敢确信我当时的感觉:一定是羊入虎口!一点防护措施都没有,那种僵硬的痛感持续中……
苍天呐!我搞不明白,他明明有儿有女,怎么就这么迷恋上抱姐了呢?可老妈他们终于沉冤得雪,笑得却像花儿一样。
妈妈还告诉我:“因祸得福,自从那事儿发生以后,谢同志在帮你报上户口这事儿上,帮了不少忙,他人很义心的。不然,这么老实巴交也不会坐到所长那个位置啊!”
唉!是挺好!就老是没事儿跑来抱人家的女儿过瘾,也不知道给人家“小黑人”造成多少心里阴影。再可爱的女孩儿,再勇敢的女孩也罩不住啊!
不是说越美丽的人越脆弱吗?我这么脆弱,一定是太过美丽了!我想,只有这么一个解释了。
唉!难为自己想了40年,才想通的……我多不容易啊!谢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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