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信是小陆大概在九二年师范毕业以后给我写的。快三十年了,信纸是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九师一六八团的信笺。因保存时间太长,四页纸张十分破旧,但是字迹还能分辨清楚。每读一遍这封信的内容,我好像又一次听到你对我的关心与祝福。这么多年过去了,小陆你现在在哪里?你过得还好吗?我把信的内容摘抄如下:
小鞠:
你好!先问一下小冯,他是否愿意今后我将他的名字和你并排问好。但愿排在后面。再此我衷心地感谢他给你带来的幸福。小鞠,你不知道当我看到你的幸福时,我内心所涌现的感觉吗?真的,我已经很久不去羡慕什么了。这对我它是一种安慰,也是一种麻木。很抱歉,我没有任何的礼物来祝福你的婚礼,这是我很久没有提笔的原因。当然我知道你也不会在乎。
我一直挺穷,一件衣服顶四季。这一切我你都深有同感,但我依然感到一种说不出的不痛快,好在我也不痛快惯了。你知道,我在心里真诚地祝福你:祝你幸福。小鞠,说实话,又到星期六了,每当这一天,我就发愁,明天怎么过?到这儿也快半年了,半年来一切也都是空白。让我感觉不到任何我可以留恋的,也许不久我又会打起行李就走。除了在兵团教育学院上学的那两年之外,其他的时间,我一直在东飘西荡地生活,似乎我一直在努力,努力找一个适合自己的环境和活法。就如同找一个适合我的男朋友,可我到现在一个也没有找到,却找来了满心的悲伤。 我是个很不容易气馁的人,就如同我们一起去买饭,没有我想要的菜,我宁可空手而归。但我发现老天总是要出来作梗,尽管这样,我反而更强。所以我至今仍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幸与不幸之间徘徊。这便是性格与命运吧。我很信命,努力只是一部分。
小鞠, 我过了个很伤心的年,在家呆了一个星期就回来了。在农九师的舞会上,我遇到了物理系小朱(兵教毕业参加的第一个舞会),那舞厅和兵教饭厅很相似。我见到了很多同学,温馨极了。我只跳了两曲。第一曲与他跳,他一直把感情装的很深很深的待我。我知道在学校时,他喜欢我。他说现在他有女朋友了。我并不吃惊,可他后面的话我听得出来,这两年他一直想的是我,但是我们只能做朋友。
舞会完后,我们沿着公路走了很久。他是个很难得的好男孩,他什么都告诉我了。目前他对她还挺好,说不清,说不清才称其为感情。他也知道我不可能接受他。那个女孩和我挺好,风风火火的性格,大个子,大眼睛,有什么说什么。我感到这很适合他。婚姻是互补的一件衣服,可我心里还涌起一股淡淡的失落感。也许这是我们最好的结局。
我走后,他去了我家,一个人去的。没想到那个女孩随后就到了,她有话和我想谈。谈什么呢?等我回家时,我就已经知道他们俩的事了,我们是好朋友。小鞠,直到今天,我不得不承认,我仍没有走出那个人(兵哥哥)带给我的一片阴影。有时候,认识一个人是幸运,但有时候认识一个人是灾难。 从小到大,我最陌生的感觉就是快乐。而他摧毁了我奋斗多年该有的这种感觉。如若不发生奇迹。我想我的婚姻路将有很长很长的一段等待我去走。实际上我是个对生活没有过多奢望的人。但是这一切都不能给我满足。我想在这种环境下,我不能产生爱情。即便产生也是一种悲剧。
你知道,从二十几岁我就开始自己养活自己,这其中的苦,我并没有以一个旁观者去体会(过一阵我准备去乌鲁木齐,说不定去库尔勒,我没去过那里),而是一口一口往肚子里咽,我已经害怕了。直到今天,我一直想有一个坚实的肩膀让我靠一靠,有一双安稳的手帮我擦擦眼泪,可身旁的人使我找不到这种感觉。谁不想有个家呢?尤其是一个女人。我也想向所有女人那样结婚、生孩子,心疼丈夫被丈夫心疼。可是这一切似乎离我那么远。命运从来没有让我触摸一下:幸福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小鞠,你知道我的个性,已经等了那么多年,我绝不半途而废。相信我也会有那一天。伤感时我就用这句话安慰自己。只要我不死,我相信会有那一天。因为小鞠不是已经沐浴在幸福的春光了了吗?那太阳同样会照到我身上。
让我为你祝福永远!
小陆
小陆给我写这封信时,我已经毕业回到原单位任教。信中说的小冯就是我当时的男朋友,也是我现在的丈夫。小陆和我当时住在同一个宿舍,因为都喜欢读三毛作品,我们就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小陆家里孩子多,父亲在建筑工地干活受伤,没有得到合理赔偿,靠母亲一人打工养活一家六七口人,生活的十分拮据。她很少去食堂吃饭。有时我在饭堂给她带两个馒头,她在宿舍用小酒精炉下点挂面或者煮点菜汤,她从小会做饭。拿她的话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大食堂的饭没啥油水,我们宿舍有时就凑钱买点肉,用她的酒精炉改善一下伙食。酒精都是 下午上实验课时,从实验室里偷出来的。我们的专业是化学,每天下午,我们几乎都泡在刺鼻难闻的化学实验室里,有时候实验没出结果,就一直等着,等到实验有了结果,还要及时填写实验报告单。学校食堂早就关门了,小陆这时总是一拍胸脯说:“小鞠,你放心,有我在不怕没饭吃。” 想到这家伙啥饭都会做,我还真佩服她。
小陆比我小一岁,上学那两年,她在生活上给了我许多照顾。课余时间,我们几乎都喜欢读些闲书。小陆是个文艺青年,长的又有些像三毛,天天捧着三毛的书看,还给我介绍三毛的书让我读一读。那时我热衷读冰心.、巴金、朱自清等的作品。通过她的介绍读了几本三毛写的书,感觉不错。
我问她:“小陆你这么喜欢三毛,是不是也想成为她这样的人?”
她说:“”我喜欢她能按自己的心愿自由生活,喜欢她和荷西浪漫的爱情故事。”
我知道,她的初恋给了一位兵哥哥。一个少女的幻想和爱恋都给了她崇拜的军人。她为他写诗,为他做了许多,但是这个兵哥哥最终还是辜负了她。她从此再不敢轻易相信爱情。
小陆,我想告诉你,善良、热情、有才华的你,一定会有懂你的人,在远方等着你。
快三十年了, 你我都已青春不再。我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但是没有人知道你在何方。 你知道吗,亲爱的小陆,我想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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