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 #紧急呼救#
1
11月初,南方秋天的气候正温暖清凉,郝菲在明媚的早晨7点开始工作,一杯咖啡就可以安心做事。她是一家医药公司的独立顾问,在家制作咨询方案,然后邮件发给公司。
她的书桌靠南墙,正对面的落地窗有秋日阳光满满地照进来,到她这个位置略暗弱,使得书桌既明亮又柔和。东面墙一整排的书柜,落地窗下几盆红的粉的绿的植物,以及窗边一张看书用的米色布艺沙发椅。空阔的中间地面铺着一张灰色的厚质地毯,花纹繁复,有规律的、丰满的曲线反而衬托出空间的宽敞清净。
郝菲几个字几个字地输入,慢慢挥动的长睫毛下一双黑色眼眸轻微转动,一边思考文字的可理解性,一边审视图形的准确性。文字如小溪流水一般,缓缓流淌......
陡然一声巨响,“哐啷”!极其粗暴地掠夺了她这份幸福的感觉。
她一个惊动,猛抬起头,瞬时确定了声音的来源,是地毯上方那片天花板。“他娘的!又开始犯神经病!”郝菲忍不住,最近学会了骂这句狠话。
一个月前,楼上3007突然开始响动大起来,郝菲猜测楼上换了人。每天时不时都听得到各种烦人的噪音。
比如,每天做饭时候两个时间点,都要听到楼上“咣!咣!”的,也不知道菜板和灶台什么结构,好像每顿都要剁一只羊腿,之后略小声但仍然比所有邻居都响的“咣!咣!”切菜,每次十几分钟,好像每顿都要剁饺子馅。郝菲站在厨房一边干活一边要忍着头顶的“咣!咣!”。
接下来更闹人的,客厅、小房间、卧室,似乎都有几张木桌木凳,每天多次摆放拖拉,没有任何地板革铺地,也没有粘贴桌脚垫,直接在地面拖拉踢踹。每天任何时刻楼上的桌子拖,凳子挪的声音都能突然灌进耳朵里。
最闹人的还有,每周一、二、三、四的晚上8点到9点一刻,似乎找来一群小朋友在楼上喊喊叫叫、跑跑跳跳,每个房间推桌子、掉东西的声音、咚咚的脚步声源源不绝。
最开始郝菲的愤怒还算客气。某天晚上10点多,郝菲听到楼上“咚!啪!咚!啪!......”的声音,听得出那是在跳绳,并且没有垫子,没有穿鞋,直接在地面蹦跶。孩子们刚刚睡下,恼怒的郝菲站在露台朝楼上高声喊叫:“10点多了,不要再跳绳了好吗?!”
这事的第二天傍晚,郝菲正在给孩子辅导作业,楼上又开始跳绳。郝菲郁闷,给老公发了几条微信诉苦。老公想要帮她,于是在业主群里面@3007业主。一个业主小群,只有楼上楼下这3层共24户。这户业主很快联系了他们,他说会提醒租户注意。果然,郝菲的猜测没错,房子又租给了新住户,并且是一户令人恼怒的神经病。
这个跳绳的事情是在住户刚搬来的时候,可刚刚解决完,郝菲就感受到后来的那些不堪忍受的噪音。于是,一个月里面,她已经打了三次电话到物业投诉,询问是否在做生意,应当完善静音环境!
物业人员每次都去协调,当时能略微安静。可今天的动静看,木桌木凳还没有粘贴桌脚垫,不仅如此,又不知道什么生硬笨重的东西砸到了地面!
这种一次性的声音,投诉的话没有证据,不投诉又时时在头顶。在这里住了12年,郝菲第一次开始天天祈求楼上早点滚蛋,第一次天天骂楼上神经病,她常常想直接到楼上去砸门吵架、去砸桌子!
郝菲在咒骂的时候,头顶的声音竟然又响了!郝菲已经没法继续文档工作,皱着眉头盯着着那片天花板细听。
前面那一声巨响的“哐啷”之后,听起来,有几声皮鞋的凌乱脚步声。娘的,又不穿拖鞋!
然后是桌子和凳子猛然的推动声。他娘的,又在摆放什么?
接下来安静了几秒,但更离谱的声音来了,是很有规律的、敲木鱼一般地在敲地面!
这是疯了吗?!如果要装修,就要报备给物业,要张贴出装修公告,早上9点前不能进行噪音性工程!现在才8点半!
“他娘的!一个神经病!削不死你的!”说完,郝菲拿起手机又拨通了物业的电话。
郝菲强烈要求上楼吵架,物业经理费了好多句嘴皮子功夫,阻劝她冷静,等他们的协调。就这废话半天的功夫,楼上的木鱼声还在继续,郝菲已经不能干坐着了,她要上楼!于是物业经理只好派了两个保安上来陪她去协调。
郝菲走消防楼梯,第一个站在3007住户的门前。等到物业经理和两个保安上来的时候,郝菲正在使劲敲门。这家住户一直不开门,郝菲凑近安全门细听,没错,木鱼声声,还在啊?
物业经理也把耳朵贴上去,保安也试了试,的确有声音,就是从门里面发出来的。4个人一头雾水,可任凭他们怎么按门铃、敲门,住户就是不回应,也不开门。
郝菲的怒火在耽搁了10分钟后,大叫到:“我要报警了!行不行?!”
物业经理连忙抬手扶住她手臂,说再等等,也许可以联系业主看看。物业经理40岁上下,中等身材,皮肤较白净,瘦削脸,头发修理整齐,脖子上挂着蓝带子的工作牌,说话时候神情语气都显得忧心。
郝菲看他还算可靠,样子可怜,就同意了这个方式。抱着手臂向后站了几步,等着他联系业主。业主大概是担心自己的房子出问题,说是半小时就能过来。
郝菲郁闷地回家,一进门还是能听到木鱼声。她就站在地毯上向上盯着天花板,打算这会儿仔细琢磨下这个声音。明明是有人敲地面,或许是个木棒,或许是个铁棒,总之硬硬的、很干脆。一下一下,有时快点、连贯点,有时慢点,停顿久点。
她听着听着,突然感觉到一丝凉意。如果是人敲的,为什么不来开门?如果不是人,那屋子里面是什么东西在敲?自己的头上有什么东西?
她不敢听了,躲到厨房里面,一边吃点东西压压惊,一边等着电话。
郝菲清晰地确定,楼上的声音终于越来越弱,10多分钟后彻底停止了。烦躁伴随着疑虑、害怕,这10多分钟显得超级漫长,但它终于停下来了。
说好的半小时,似乎拖成了一个小时。大概在10点10分,3007业主终于来了。
郝菲第一次看到这个业主,楼上的房子一直在出租,换了至少3家吧。要不是这次这么闹,她还见不到业主本人。业主是个快50岁的厚实身材的男人,脸部络腮胡子的痕迹很明显,前额头的头发稀少,显出很大的脑门。神情很慌乱的样子,好在物业经理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略微镇定一点。
3007的门打开,众人走进客厅,空的,如郝菲所料,客厅里面摆了两张长条书桌,比较低矮,配上七八个儿童凳子。一面墙上装着一个电视,电视柜和旁边的储物柜,摆满了儿童书籍、贴图、玩具和教具。
郝菲带着路走向书房位置的房间,刚站在房间门口,就吓得向后缩了几步。一个流血的女人躺在地上,在房间正中间的位置,她一动不动。
没人敢靠近,保安催促着物业经理赶紧报警,叫救护车。物业经理有些发抖,脸色快哭的样子,恐怕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场面。
郝菲一身冷汗,全身不敢动,只用眼睛打量着女人的周围。这里看似一间卧室,床摆在落地窗前,旁边有张木桌,一个木凳,衣柜、五斗橱、几个箱子叠放着,不乱。
女人侧躺着,直直伸出的一只胳膊枕在头下,而另一只胳膊弯在胸前,手里还攥着一把锤子。血流从她的头部开始,漫过前胸,但是腿部似乎也有,背部也渗出血迹。郝菲凭借自己的知识判断,这个脸色,这个出血量,以及这么长时间的拖延,结果应该不用想。
怎么会是一个女人躺在自己头顶?是她在敲吗?她敲了大概......半个小时,和物业经理废话了10分钟,门口敲了10分钟,又在家里听了10分钟,没错总共30分钟,只多不少。声声缓慢,原来,声声都是在喊救命!
郝菲的身体发僵,然后又开始发抖。
她只好退回客厅坐在桌边。就是这些可恶的木桌、木凳,他娘的,每天数不清的拖拖拉拉,重重的兹拉声让她烦躁。“好!”心里有个邪恶的声音叫到,“再没人拖桌子了!也许愤怒的人不止我一个!”
她看看周围,桌子有些歪斜,门口的拖鞋还在,女人脚上穿着皮鞋。当她注意到地面上有几处血滴,桌腿也有,赶紧站起身,躲到门口等着。
才7、8分钟的样子,警察已经到了门口,一共有4、5个人,带队的警察立刻通过话机向上级报告现场情况,后面的警察指挥现场的人迅速离开房间,等候问话,再后面的警察招呼同伴,戴起手套、脚套,观察房间。
那股阴冷的氛围在警察来了之后变得稀薄。郝菲退了出去,舒了一口气,定定神,之后警察将所有现场的人都带去了警察局。
郝菲终于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2点。一个美丽的秋日早晨在愤怒、惊恐、迷惑中匆匆过去。她竖起耳朵听楼上的声音,好像还有皮鞋走动的声音,这是警察的皮鞋声。郝菲希望这些声音一直都响着。
2
第二天,案件已经在领导安排下交给了刑事案件的第三小组做初期跟进。这个小组擅长做民事纠纷引发的刑事案件,带队的队长是个老警察了,面相慈祥,本来不姓姜的,但人称“老姜”。
老姜组织小组成员交流目前的调查笔录,分成正反两派提出可用的线索。另一方面,昨天法医已经去现场查验过,尸检报告需要两天时间,在这个时间里,老姜还有很多事情要安排。
“死者关彩文,年龄38,法医的现场初步判断,死者是因为头部重击,造成失血过多,耽误了救治时间。”老姜的凌厉眼神中满是专注,继续完善要点,“按照现场几个人的供述,包括楼下的邻居郝菲,物业经理、两个保安,他们是听到锤击的声音响了很久,但在门开前已经停止。死亡时间和法医初步判断吻合。”
陈圣秋警官点点头,举手继续发言:“从几个人叙述的印证,事件首先是楼下2907的郝菲打电话给物业,投诉楼上噪音,要求上楼吵架。郝菲和物业经理都说过,郝菲不止一次投诉楼上的噪音,她对楼上的新住户极其不满。”
“那么你认为郝菲有第一嫌疑?可是嫌疑人为什么在知道对方没有死亡的情况下去投诉,让物业前往查看?”老姜利用追问帮助大家延伸思考。
陈警官摸摸下巴,“如果她想贼喊捉贼呢?或者不想她死?毕竟在她投诉前,是不是已经上楼吵架了,谁也不知道。物业说,楼道里的监控录像其实早已经损坏,根本没有开启。昨天我们现场看了,确实是这样的。”
“好的,那么心理构造方面的技术员,你们重点分析郝菲的人格特征,看是否存在风险。接下来,你们在笔录中还能发现什么?”老姜请助理小河记下这两点,郝菲可作为嫌疑人之一,分析郝菲的人格危险性。
接着,另外两位警官提出,物业和业主都说到,他们知道住户在做一个私人的儿童教育课程。按常规管理办法,如果房子做商业用途,要报备给物业,物业组织业主们决定是否同意。但是,这次物业方面确实存在疏忽。郝菲问过物业楼上是不是在做什么生意,总是有很多孩子在闹腾,但是物业初期没有仔细过问,到后来也没有及时和住户沟通报备的事情。
好在,从昨天现场搜集的物证中,找到了一份账单,记了一些家长联系方式。
“询问排查工作要布置。这些家长中,谁有作案的时间,有没有什么异常冲突事件发生过。”老姜又布置一项任务,两位警官点头记录。
“这户业主从询问笔记看,提出了当时不在场证明,接到物业经理电话就匆匆赶过来,似乎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这条线你们看看还要不要跟?”老姜翻看着询问笔录,提出下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带有明显的考验的味道,组员们大都相互讨论两句,摇摇头,似乎没有什么要提炼的线索,唯一要调查的,也就是那个不在场证明是否真实。
另外,几个人在面对“为什么这么久才开门?”这个问题,郝菲责怪物业经理拖拉,责怪业主本来半小时的路变成了一个小时。物业经理认为自己不是警察,不能擅自撬门,也不能让住户们吵架起冲突,他只能尽力协调。业主说,物业经理没和他说清楚,他以为就是房子有什么漏水之类的毛病,楼下的业主要来看,所以路上确实没那么着急。
老姜似乎有点疲倦,用手掌刮刮脸。女助理小河起身去给他端来一杯浓茶,老姜用手指碰碰茶杯,却没有喝水的意思。
“没有目击证人,只有郝菲一个人听到了一些声音。郝菲要查,家长要查,业主要查,周围的邻居也要查一查。也许对这户有意见的不止郝菲一人。当然这些全都是基于人物关系、动机做出的排查安排。接下来现场环境和物证方面再做一些分析。”
老姜的思路捋得很清楚,组员们低头看档案,环境取证的警员首先整体描述一遍,然后再等待两方面拆解。
第一,房间没有破坏门锁。业主使用钥匙打开了房门。询问过业主为什么他会有住户的钥匙,业主说,租户当时说先租个半年,这个门锁是安全门锁,要换会花钱,所以就没换。
第二,房间内,在客厅、关彩文的卧室都有血迹点滴,从覆盖面积、形状分析,应该是在客厅打斗过、受伤后跑到卧室,最后在卧室摔倒。那里确实是第一现场。
第三,指纹。门锁、桌面、锤子,留下的指纹、脚印,一一拍了照。门把手的指纹包括了所有现场的人的。地面比较混乱,除了现场的人,还有两个陌生鞋印,还在测算。客厅、卧室,都有这两个脚印。锤子只有死者的指纹。
组员们听完,立刻兴奋起来,线索真是太多了。有些人马上提出,凶手必然和死者认识,正常进入,凶手很有可能是两个陌生脚印拥有者之一。
属于另一派的人必须反驳找线索,陈警官和旁边的新警员同时举手,轮流提出两点,凶手能正常进入,也可能是之前的租户,同样保留了钥匙。陌生鞋印的确很有嫌疑,但也有可能是孩子家长留下的,未必是嫌疑人的直接证据。而锤子上只有死者指纹,可能被擦掉了,但这是凶器无疑。
“可能是凶器之一。尸检报告还没有出来,要看还有没有其他伤口。”老姜纠正了最后一点。
这次讨论会到此已经明确了下一步调查的方向。老姜带着陈警官、小河着手周围邻居的情况。其他奔向孩子家长的、奔向死者家属的、奔向生意关系的、奔向业主的、奔向前租户的、奔向鞋印分析的队伍各自领命奔波忙碌去。
上级催着办案,这一周内就要拿出有力的疑点。因为这个小区距离该区政府只有两条街,走路20分钟,小区前面的主干道路,属于繁华地段,学校、医院、大小超市环绕。在这样的地面上出案件,都必须低调快速破案。
老姜分析这个案子不复杂,但是要想迅速破案,还没有很好的切入点。所谓的陌生的鞋印,遍寻的话,可是很花时间。尸检报告之前,只能看看所有调查中,有没有异常的线索出现。
小河又帮老姜接了两个上级询问电话,她都答复正在办案,不方便。她和正在开车的陈警官使使眼色,这个案子这么急,不好办。老姜自己不接电话,在警车后座上眯着眼思考。
到达小区,叫上物业经理和保安,一起乘坐电梯上去。电梯里,物业经理有点紧张,不好意思地说:“今天订购了摄像头,这一周就赶紧安装到每层楼道用起来。”
“嗯,这必须的啊。安装完毕我们还要来帮你们彻查一遍。”老姜很严肃,背着手下了令,物业经理赶紧使劲点头,又挠挠脑门问:“这个案子现在有什么线索了吗,大概什么时候破案?”老姜没答话。
电梯到达死者居住的30楼。出了电梯,老姜他们观察一遍各个房屋的结构关系,从上下左右位置看,如果当时房间内声音较大,除了楼下的郝菲,她左边的邻居3008,右边的3006,还有楼上3107最有可能听到些什么。
6个人开始了一一上门调查。这是下午,楼里很安静。有些人家只留下了老人小孩,业主不在的,按照物业提供的联系方式,小河一一联系预约晚上见面,并且在电话里面谈过几句。
3008的老太太说,她没留意声音,反正3007一直这么吵,天天摆桌子,也有小孩吵。她听见过保安上门让她们安静一些。她的儿子和媳妇早上7点半左右出门。
下午总体没什么收获,只是让小河通知外勤组尽快确认3008那个老太太的儿子和媳妇是否有不在场证明。
老姜又下楼去了2907郝菲家。郝菲开门很快,进门让座。老姜注意到她的电脑放在客厅的餐桌上,正开着,看来她不想坐在书房那个位置。
郝菲的谈吐比较冷静,思路算清晰,说话速度快,显然是一个干练的职场人士。老姜问她平时还有什么不正常的噪音,郝菲低头细想了几秒钟。
“起初一段时间,大都是桌子凳子的拖拉声,要么是剁菜。脚步声不多,只有两次,10点多了,穿着鞋子,从卧室搬东西好像。昨天早上,确实先是一声很重的声音,然后有脚步声,房间里不止一个人的,然后是桌子凳子动了,后面就是那个敲击声。”
陈警官核对前次笔录,基本没有差异,于是继续问:“你之前还上去找过3007吗?为什么直到昨天才去?”
“早想上去骂一顿,可是楼上楼下住着,不可能一点不忍。最后这次实在是太离谱,我就忍不住了。不过,真的应该早点报警的......”郝菲摊开手掌,点头,脸色有点惨白。
“你先生对这件事还做过什么吗?”陈警官追问。
“没有,他早早去上班,晚上回来,他能听到噪音,也烦,但他没我感受这么多。我不抱怨的话,他可能更忍着了。”
陈警官将不在场调查人员名单上又增加了郝菲的老公。
最后,老姜请郝菲明天再去趟警局,顺便要带上电脑,配合做一次简单的测试。郝菲懵懵懂懂地同意。送走警察和其他人,关上门,她才回味,为什么自己要去趟警局做测试,是怀疑自己吗?
他娘的,真倒霉!
3
派出去的人马陆续带消息回来。老姜和陈警官、小河、信息绘制员一一记录、绘制线索图。第三天,经过两审的尸检报告终于送来了,所有消息汇总。
锤子是凶器,重击头部,流血过多。身上有伤,但没有致命,也没有留下凶手痕迹。
周围关系中没有出现异常,大多数都有其他人证明当时不可能在场。包括家长、亲属、生意伙伴、业主等等。
真相似乎淹没在什么之中。
老姜和几个主要的警官时常围在信息板周围,琢磨还有什么遗漏呢?大多数惯常性的疑点都提出来补充验证了。
地面的血迹都检测过,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血液,凶手没有流血。这条信息没有线索。
死者早上在房间穿着皮鞋,似乎刚回来还没有更换。虽然桌子被碰撞,袋装的早餐包子和鸡蛋散在桌上,但都没有吃过。事情发生在她刚进门,可能是她自己给凶手开的门。
老姜交待警员去向邻居和物业保安调查,有谁见过3007的人那天早上外出,和什么人在一起。
所有相关人员的不在场证明需要再做上一级验证。如果凶手在其中,必然有个环节有漏洞。如果凶手不在其中,那就要往陌生人作案方向考虑。
于是,外勤调查组还在夜以继日地找人问话,一点点地挖掘线索。不幸的是,3007业主不住这里,几乎没有人认识他,租客关彩文才来一个多月,也没多少人注意到她,更找不到她大清早活动的信息。
另一个不幸的是,30楼的8个住户基本没有往来,能见面的机会很少。至于那些来培训的孩子,竟然全都不在本小区居住,晚上8点过来玩,没有哪个家长或者孩子知道关彩文白天做了什么。
技术组不停比对鞋印,再去现场搜寻了房间找毛发、扣子之类的细微的线索,似乎打斗时间很短,房间根本没有留下这类可用的线索。
时间在消磨,上级在催案。
老姜挑选斟酌一番,从常见的冲突中再次深入。
目前,最有可能的两个冲突中,嫌疑人郝菲正在做个性危险性测试,技术员也正在从她的电脑找不在场证明。
另一条,死者关彩文的一个合作伙伴说,听到关抱怨,噪音大被投诉,业主也总催她结束合同,可她不想搬。业主也说过,他多次提醒过关彩文,可她不听。业主已经有不在场证明,但老姜满脸不可抗拒的神情,让追业主这条线的警员再跑跑。只是要再做一个证明的证明,然后看他们之间的冲突有没有后续。
上级每天都要老姜汇报进展,老姜习以为常,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和领导一点客套没有。陈警官和小河叹气,等案子结束,第三小组肯定还会被上级批评的。不好好沟通的臭毛病,是老姜的标签。
他们两个人商量着赶紧想办法弥补下,就和老姜商量,将信息板每天的变动发给领导看行吗,老姜拍桌子吼道:“不是参与破案的人,你们给他们看什么?!他们哪有空细看这些东西,让他们再调两个法医或者做痕迹检验的人才 ,还有几个能跑会问的笨蛋来就行了!”
陈警官和小河被骂惨,等老姜转过身去思考,他们才有机会脱身。小河第一时间向上级反馈了老姜的这条要求,算是首条报告加上请求支援。
物业经理也隔天一个电话问小河查到什么没有,他要不要做什么配合,小河让他留意3007门上的封条,留意小区住户怎么谈论这件事,有线索尽快反馈过来。
业主更着急,他希望警察赶紧让他先收拾房间,他想早点卖掉房子。
只能等待调查发现新的线索。这段时间,第三小组又接了两个案子,三大块信息板,如同三座大山,环绕在办公室三面,各自面对着一组办公小岛。
老姜每天这里坐一会儿,那里坐一会儿,看着信息绘制员时不时地往上写写画画,看着线条各种延伸变化,看着重要的图片资料粘上去、取下来......
一个月后。
一个物业管理人员回答调查的警察时说:“每天早上,我们经理一般来的都很早,7点多就来了,你们问问他见到什么没有吧?我来得晚,真没注意到情况。”
是老姜,从调查员的笔记中翻出来这句话。他低沉着眼睛静坐了一会儿,让信息员将这句话写在物业经理的名字下,将他与案子连上了一条线。
老姜捉摸良久,下令技术组停下鞋印检查工作,同时提出了另一个花时间去大海捞针的方法,调取小区外部街道上的摄像头画面,寻找可用人迹。在早上7、8点那个时间段再往前几个小时,哪些相关人员来过。
唯一的优点,这个小区的门口是一条比较窄的马路,只有左右两个方向的出入口。
技术组在夜以继日地调取和查证两个路口的画面之后,确认了三个事情:一是关彩文的确早上出去买了早餐回来,但没有人和她一起回来。二是案件中的相关人之一,物业经理来的很早,大概7点半就来上班了。第三点,最重要,在经理进入小区道路后十五分钟左右,3007业主就进入了这条通往小区大门的唯一的路!
也就是说,业主并不是之前大家陈述的那样,接到物业经理电话又耽误了大概一个小时才来,而是快8点的时候就已经来了!
案子就这样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4
郝菲很早之前就配合警察做过了一个测试,大概率地洗清了自己的嫌疑。两三个月后,收到一封警察通知,终于破案了,她欣喜又吃惊,然后按照通知准时去参加了案情通报会。
新的发现与查证结果一一对应:不在场证明层层作假,鞋印吻合凶手脚步特征。
凶手是业主本人。他一直催促关彩文快点搬家,因为找到了高价买主,可关彩文就是不听,甚至叫嚷着拿合同条款敲诈他。业主只好找了物业经理平常帮忙游说。后来又有邻居投诉,业主认为本来很有理由的事情,关彩文就是不肯按他的意思搬走。
那天早上,他亲自过来就是再当面沟通一遍,于是叫了物业经理一起上楼。可是话没说两句,他累积的怒火就被关彩文点燃了。恰好眼睛扫过门边角落,有把没收起来的锤子,他弯腰拿起它就冲上去砸了关彩文的头。
她撞歪桌子,倒地又爬起,挣扎着想跑开,他毫不留情地砸了她的腿、她的背,又跟着去了卧室,再砸了一下头,看到关文彩倒在地上不动了,才扔下锤子,站在那里喘气。
物业经理呆若木鸡,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而业主想起后面还站着一个人,向他吼道:“别管闲事!赶紧滚!”
之后,业主只擦了擦锤子手柄,拿出钥匙锁上门,就跑去了物业经理的办公室躲起来。他没留意地面的脚印,也没注意到桌子周围的几个血滴。
关彩文迷迷糊糊中捡起锤子,试图呼救。她太虚弱了,用仅有的一点力气敲出声音。她知道这些噪音会有人听到,也许能救她一命......郝菲当然听到了,可惜,她只当是噪音。
而物业经理接到投诉电话的时候,就已准备好尽可能拖延......他愚蠢地选择了帮助业主掩盖事实。
小区的业主委员会组织投票,解除了物业公司的服务协议,新的物业公司已经接手管理。西装领带黑皮鞋,电梯灯泡摄像头,还有小区不文明现象曝光栏,都是全新的样子。
老姜被上级批过,但上级也同意人才支援的请求。队伍壮大,人才济济,信息板撤下旧案子换上新案子,还多了两块。
有了这次经历,郝菲就打算如果以后再遇到楼上噪音,就非常诚恳地和他们讲:之前住在这里的那个人突然出意外,她用锤子敲地面,想要呼救,可惜......如果以后楼上有很大的噪音,自己都会及时上来看看,或者早点报警。
现在,郝菲继续在书房工作,静谧重又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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