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

作者: 菜咸 | 来源:发表于2023-03-19 01:17 被阅读0次

    六月,村里来了个人,淹死了。

    他是几天前来的,好像是个男人,又长得像个女人。

    像男人是东边赵婶说的,她说那人看起来瘦瘦高高,身体一点曲线没有,肯定是个男人。

    像女人是西边钱伯说的,他见到那人脸蛋白净,说话文质彬彬,他说他摸那人手来着,手指软软的,一个茧子没有,肯定是个女人。

    村民让孙二算算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孙二手指掐了半天,又拿出一张黄纸。

    “孙二你咋不说话了。”村长问

    孙二手指又来回掐算半天,他指了指黄纸,又摇了摇头。

    有人说:“孙二这是要鸡血,鸡血纯阳之物可以压住水鬼。”

    又有人说:“谁家有公鸡快拿来,这个时候就别心疼啦。”

    还有人说:“新社会了,怎么这样迷信。”

    众人七嘴八舌。

    “都别吵。”村长吼道,他递给孙二一张票子。

    孙二接过票子,收进兜里,这才缓缓张开嘴说道。

    村里来了个人,一开始是庄稼汉李某发现的,大概下午的时候,一个人从村口领着行李走来。那天李某刚插完一天的秧,那人问他,嘿,需要人吗?李某心想这个点还有啥活儿,想必他啥也不懂,招来也没用,就几句话打发走了,“去看看别人家吧,太晚了。”

    “谢谢你。”那人听后就继续往前走。

    再见到他的人是周家,老周置办了家养蛙场,一到晚上院里就呱呱着叫个不停,牛蛙胆子小,手电筒照到就会发呆装死,老周儿子顽劣,总拿手电筒这边照一下,那边照一下。

    “爸,牛蛙变人了!”老周儿子喊着

    老周忙跑了出来。

    “爸,这个人和牛蛙一样,灯一照他就不动了。”灯光下一个人拖着箱子,他半屈着膝盖,用手挡着光,影子落在后面的墙上。

    “真是胡闹。”老周夺下小孩手电筒,“快滚快滚。”他象征性的踢了小孩屁股一脚。

    “没关系,小孩子玩闹。”那人整理了一下衣服解释着。

    “你是?”老周说

    “阿,我是新来的。”那人继续说道,“这里需要人吗?”

    “蛙已经长大了,不需要了。”老周说着把那人扶起来,“太晚了,今天就住我家吧,明天总会有人需要人的。”

    “这怎么…好意思。”那人刚想推辞,却已经被老周拉进房里了。

    第二天早上,那人把被子叠好正要离开,却被老周叫住了,“人如果不吃早饭,一天什么活儿都没有力气。”老周说,那人却不好意思再麻烦老周了,说什么都要离开。

    饭都吃不上,脸皮却这么薄,这样日子可不好过,老周心想。

    下一个见到那人的是吴姐,她正在路边上蹲着卖鱼,一个人拎着行李径直走来。

    “姐,需要人吗?我刚吃过早饭。”那人说

    这样莫名其妙的话让吴姐十分奇怪,她打量着眼前这个人,瘦瘦长长的,不像能杀鱼的样子。

    “我一个人不就够了,你又能做什么呢。”吴姐反问那人,那人回答不上来,吴姐见他紧张的感觉有些于心不忍,“去找郑大哥吧,说吴桂让去的。”

    “这实在…谢谢您了。”那人鞠躬感谢着。

    吴姐觉得好笑,这人真是客气。

    郑大哥包了很大一个鱼塘,鱼塘十米十米隔开,围在一个湖边,郑大哥数过他有六个格子,每个格子十米,大概就是六个十米,那就至少六十米,他每天都要从湖边仓库里搬出来好几袋鱼食,一个个鱼塘轮流投喂,郑大哥觉得这样喂有个问题,每天第一个鱼塘的鱼早上就吃饱了,而最后一个鱼塘的鱼下午才能吃饱,所以每次最后一个鱼塘的鱼就会比第一个鱼塘的鱼少长半天的肉,一天少长半天,一百天就是少长整整五十天的肉,所以他要找一个人和他一起喂,这样中午就能喂完。

    “郑大哥你好,我是新来的,吴桂姐让我来找你,这里需要人吗?我吃过早饭,能做事情。”那个人说。

    “好啊,这是鱼食,这是钥匙,这是勺子,每格鱼你要喂12勺,每次要间隔的喂,不要太快也不要太慢,要喂的均匀这样鱼才会都吃到,你在听吗,你今天喂6格吧,锻炼一下你,明天我和你一起喂,你就只用喂三格了,对了,喂完记得把鱼食袋子放回仓库,就是那里那个小房子,然后用钥匙反锁好,一定要锁好,你记住了吗。”郑大哥说。

    “对了,你是新来的,懂得多,我问问你,我一个格子十米,有六个格子,我有多少鱼塘啊。”郑大哥又说。

    “六百平米。”那人回答道。

    “六百平米有多大啊。”郑大哥问。

    “篮球场你知道吗,有一个加半个那么大。”那人继续说。

    “妈呀,那么大,怪不得我半天都喂不完。”郑大哥叫道。

    “你脑子灵,你应该去做算数,不该找我做喂鱼的活。”郑大哥说道。

    那人笑了笑,回应:“算数也好,喂鱼也好,都一样的,有事情做就很好了。”

    “是这个理。”郑大哥想了想他说的话,又想了想自己这些年做的事,觉得十分同意。

    于是郑大哥就给自己放了一天假,他骑着自行车要去集市要买一个碗,一副筷子,一床被子和一个枕头。

    黄昏时分,那人终于把鱼喂完了,他没吃早饭,没吃中饭,脑袋饿的有些晕,他惦记着交代的事情,他要把剩下的鱼食放回仓库,然后把门锁上,锁门需要钥匙,钥匙在衣服兜里。那人伸手去取钥匙,钥匙却没拿稳,掉到了湖里,他赶忙跳进水去摸钥匙,钥匙应该掉到更深处了,他往更深处走,水也越深,他一次比一次憋气更久,但还是没能摸到钥匙,钥匙可能掉到更深处了,顺着水漂过去的,他得往更深游去,他得把钥匙找回来把门锁上,水越来越深,他感到头越来越昏,可他要找钥匙,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别人是这样的说,他们说要去做事,去做各种事,去做没人做的,新来的就应该拼命做,现在找事情做难,他不能辜负郑大哥,他就这样一直往深处游,直到湖水淹没头顶。

    “孙二,那你说他会不会变成水鬼啊。”

    “不会,他是个好人,好人变不成水鬼。”孙二摇了摇头,他把黄符递给村长。

    “拿这黄符包点江米,撒到发现尸体的水处。”孙二说。

    “好的好的。”村长忙答应道。

    “你可别怪我们啊,要怪就怪水无情,要怪就怪你命不好,你可别怪我们啊,快把米吃了,做个饱死鬼。”村长在河边撒着米说。

    吴姐看见了。

    “这孩子死的惨,年纪也就跟我的娃差不了多少,也不知道他在城里上大学过的怎么样了。”她小声嘀咕。

    新一年六月,村里新来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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