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水的约定

为媜

“等我等到你的那一天，我再打开这瓶香水。”三十年前，她曾经对深爱着的他说。他从英国出差回来，送她一瓶香水。那时他们彼此深爱着。彼此是世界上的唯一。彼此相约相爱到老。

她把香水放进小铁盒子里，用一把钥匙锁起来。她从未知道香水瓶是什么样子的。瓶子用白盒子装起来，用一条考究的细条布包裹着。她在白色的包装盒上写到：1993年9月10日。从此9月10日就成为她心中一个美丽的日子，成为一个特别的数字，永久的印刻在她的心中。

那一天，他们相约，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但是，有一天，他突然对她说，我们分手吧。他没有解释原因。她没有追问原因。因为她曾经对他说过，如果有一天，他离开她，绝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绝不会死缠烂打。她遵守了诺言。她把一个世界的痛苦吞咽到肚子里。三年后痛苦日益膨胀，她罹患抑郁症，大病一场。她从未再向任何人提及他，也从未向任何人问起过他。

她一直是一个人。三十年来。从来一个人。从来没有第二个人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因为她只能去爱一个人。

她也从未打开那瓶香水。那瓶香水从未离开那个地方。香水之约也从未从她的心里抹去。抹不去。怎么抹去呢。刻在心里面那么深的地方，如在一颗树上，刻了一刀。疤痕如此之深，怎么抹平呢?

一年又一年的雪落在同样的地方，一年又一年的雨滴在同样的屋檐。她守着那瓶香水。她不信他会失约。她坚信彼此的深爱。当年他轻拍她的手时，深情地对她说：我不会离开你的。他不止一次这样说。他不会骗自己，她一直这样坚信着。

“等我们老了，就去看海。看樱花。”那时，他俩常聊起大海，谈起樱花。她喜欢看他的眼，不，应该说，喜欢看他的一切。

三十年了，他杳无音讯。她从青年变成中年，现在正走向老年。

夏天到了。她开始收拾衣物。她要去看海。她每年都去看海。这是他们相约的地方。

高铁四个多小时就把她带到了他们曾经一起去过大海的城市。那时他们还年轻。他牵着她的手说，这一辈子，因为有你，我的人生才变得完整。我也是。她回他甜蜜的一笑。

她踱步到他们曾经去过的海滩。这是黄昏。她望着辽阔无边无际的大海。大海上腾跃起一张脸，那是她深爱之人的脸。还是那么年轻。她激动地不能呼吸。她飞起来，飞到海面上，用她日益苍老的手，抚摸着那曾经抚摸过的脸。

“你来了。”突然，旁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她从恍惚中醒来，一扭头，看见身边一个人！是他！是他！白发多了，皱纹多了。容颜虽已老，深情却依然。她激动到无法言语。她不知道如何去走进他，是握手?是拥抱?

"还是我来抱你吧。”这是30多年前他对她说过的话。当时第一次拥抱时，她对他说：“我想抱抱你！”他深情地说：“还是我抱抱你吧！”

大海边，两个身影合并成一个。在夕阳下，在海面上留下了长长的影子。

“我从未离开过你。但是我因为工作的特殊性，去了一个不能告诉任何人我在哪里的一个地方。不想耽误你的青春。但是我没有忘记我们一起去看海的约定。退休后，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去看海。”他拉着她的手，“我对自己说，如果你来了。我就永远地抓住你的手。”

“我也再也不会放手了！”她满脸的泪，“我们一起回家打开那瓶香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