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与自己笔下的人物来一次肉搏——序严久官中篇小说集《回眸》
文/周新华
我和久官见面甚少,只知道他喜欢写诗,曾经是著名的远方诗社的成员。没想到他冷不丁发我7个中篇小说,说他要出个中篇小说集,嘱我给他的书写个序。这让我很有些为难。我不是没给朋友的书写过序,但那些都是散文集和诗集,作为散文和诗歌的门外汉,我是有勇气写序的,因为全世界都知道我是不写散文、不写诗歌的,说错了也没人当回事。但是,给小说集写序,我多少有点心虚,毕竟在这个领域混,我是不敢多说话的,一开口就露怯。那些懂小说的人时刻盯着你,你一说错,鸡蛋就像鲜花一样飞翔,并且绽开。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端着,不说话。
但是久官不给我说不的机会。这位如此儒雅的男子,一定要我写这样的文字。我记挂着开化的土烧和清水鱼,只好说,好吧,我得先去问问我们共同的朋友,让他们说说眼里的你。
于是一个朋友说:久官这个人,你看他高高瘦瘦,不就是典型的木行人吗?木行人,说话有点急。一个朋友说:他浪漫着呢。有一次大雪天,我亲眼目睹了他一边念着咏雪的诗,一边走进教室。
我无法想象他念着诗走进教室是怎样的场景,只是想,这个浪漫的诗人怎么就写起小说来了?
7个中篇,我都看了一遍,总的印象都是写爱情的,形形色色的爱情。只不过这些爱情,并不都是花前月下,一把人性的解剖刀下,这些爱情被还原为我们俗世的模样,有时候绝望,有时候残酷。多少有点像弘一上人说的那样,“悲欣交集”。
看久官的小说,那种久违的写法,很有些亲切感。久官自己也很明白,他的这些小说在艺术手法上借鉴了“意识流”。这个判断与归类是对的。意识流的写法,久官不但用得娴熟,信手拈来,还比一般的意识流作家的作品更加汹涌澎拜,有时候也少了一点节制。我个人是喜欢这种写法的,我很享受躺在他的意识大河中恣意漂流的感觉。这个男人,用他耐心、从容的叙述,将他的那些胡思乱想,以缓缓流动方式讲给我听。巧了,在《迷宫》中,他真的写了这么一首题为《胡思乱想》的诗:胡思乱想是我的天堂/它证明我是我而非他/胡思乱想是一道奇异的风景/未必是你肉眼能见/用心却能感知。
只是,在这个时代,喜欢这样写法的读者也少了许多。眼下,许多的读者是没有耐心看这些意识洄游的文字,但他们的阅读,也会因此少了某一样乐趣。
久官说,这个集子里《春暖花开》是他的首作,自我色彩特别强。他正纠结要不要把这篇拿掉,如果拿掉的话,整本书又有些单薄了,所以要我替他拿个主意。我一听立马说,这一篇的语言特别棒,正是这个第一篇,奠定了他日后独特的写作风格,不能拿掉。剩下的6篇里,我的看法与他本人有些不一致。他看好《此生无恋》《回眸》,我则更看重他的《迷宫》,因为这篇小说的主人公是开了一家心理诊所的心理医生,这个职业对人类心理活动的关注与分析,如一个最合适的盒子,安置了久官那些梦一样的小说语言。
为什么要转型小说创作,这是我一直想问久官的问题。幸好还没开问,我就在他的《生命多重奏》中找到了答案。文中,他这么写道:“相对于诗歌,他挺享受小说创作时的虚构与想象。虚构是小说的灵魂,也是小说的全部。拟写一部小说前,赵诚最苦痛于在巨大的虚构网状中,找不到一丝粘着网的线,有时连线头也找不着。从哪儿开始,路径哪里,最后会走到何处,似乎不是写作者所能把握。每次小说写作就是个探险,甚至冒险。……小说里的一个人物,他有呼吸,有生命,有倔强的个性,不肯受作家摆布。”
这下,我明白了,久官之所以写小说,是想探险,是想与他自己笔下的人物来一次肉搏。这多少与诗歌有点不同。瞧,他在享受写作之痛中带来的快。有多痛,就有多快。
好吧,别吵他,让他好好写,就像他在《生命多重奏》中说的那样,“写出一部揪出自己灵魂的大作”。而我们,只管在一旁静静地等候、静静地阅读就是了。
是为序。
(周新华:小说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衢州市作协常务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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