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妈以前的男朋友就这在这。”
我爸爸骑着摩托车,我妈妈坐在后面,这句话是我爸说的,在我们回老家的路上。当时我上小学。
像这样的对话在我们家很常见,他们好像并不对我避讳什么。好像除了黄赌毒,没有我不能知道不能尝试的事情。
很随意很没心没肺,以至于我都想知道他们究竟有没有严肃的时候。
有次我在用电脑打游戏,后面是一张床,因为我没看见,所以我不太确定,这是后来推断的,可能我爸爸趴在床上玩手机,我妈就想摸一下还是亲一下我爸爸,然后他们打起来了......
就是闹着玩得打,一边打一边叫一边笑,闹得我游戏都打不了,我就特别嫌弃的大喊一声:“阿西,你们都老夫老妻了还在干嘛。”
“老夫老妻怎么了!”倒是出奇的达成共识。
我......
当时我以为我看见了爱情,我以为,爱情就是玩玩闹闹,开心就好。
“拿着钱,不够找我。有事早说,别拖。”
高三有次我心口疼,疼的发慌,我知道检查不出什么,因为以前也这样,所以我不敢和老师说,免得说高三了成天就想着请假,我就给我妈打电话。
我妈请了假就来接我去检查,查了一上午,又等了一下午结果,好吧我承认我那天确实不想上课,我高三每天都不想上课。
我爸下午开车来看我,打电话问我怎么样,我说心口疼。我妈拿过电话就说,“她没事,医生说了,啥事儿没有。”
然后转身挂了电话让我不要告诉我爸怎么怎么,开车来怕分心有危险。
本来检查完没事就要去上课了。
“妈妈都中午了,我们吃个饭吧。”“妈妈都下午了我爸还来看我呢。”“妈妈我不想上课了今天,你们下晚自习了再送我去学校睡觉吧。”
我爸妈都相当好说话,每当我想请假了,我妈先关心的不是我的学习,而是,“你又请假?!老师说我怎么办!”
我以为我看见了生活,生活就是随心所欲,开心就好。
晚上我爸我妈送我回学校。我坐在后面,我爸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朝我丢了一把毛爷爷。
“拿着钱,不够找我,有事就说,别拖,看看你们俩这个身体,真是,我恨不得替你们去生病,看到你们进医院整个人都焦躁了。”
当时黑,车里也没开灯,我攥着毛爷爷,一边眼含热泪一边计划着去买那件心仪的小裙子。
我以为我看见了亲情,亲情就是爱护与宠溺,不讲道理。
直到我走完了一帆风顺,辉煌灿烂的童年、青少年。我经历了人生中第一件让我记忆深刻的憾事,仿佛命运之神的当头棒喝,它似乎再说,看阿,这还有个无忧无虑的傻子。
又或许不是第一件,因为我从来不是个严肃计较的人,随心所欲,随性而为,所有事情穿耳一过,我知道我爸妈会处理好的。唯独放不下死亡。
这件事让我从十四岁就能感知到生命的脆弱以及我们对于垂死的恐惧与无力。
从我第一次被一个电话叫回家,我才明白电影里的一边跑一边腿软到摔倒不是浮夸。从我到医院见到姑姑双眼无神大骂大叫,我才知道急疯不是故事。
我至今未见过我爸爸慌乱的样子,他一直很高大很镇定。但是那天,我看他蹲在病房外红了眼眶,抹了一把脸,起身去办手续。
从她进ICU到下墓,一个星期。我去了两次医院。
因为表姐的父母姑姑姑父情绪激动,一切事情都是我爸妈在办。我们两家走的很近,几乎就像一家。
当天我站在那里哭到我哥来,就是一想到,这个人再也没有了,我再也找不到她了,我就眼里止不住的哭。
随后亲戚都到了,我爸妈其实情绪也不好,本是无暇顾及别人,但家事还得办,便在楼下宴请。
上了酒桌,全然不提伤心事,该开的玩笑,该说的场面话,通通到位。
笑着喝酒,笑着留下热泪。
我从不喜欢我爸在这种场合的周旋,他很能喝,很会说,但总是带着应酬的意思。那天我看着他,却油然而生一种悲壮。
毕竟当日大家都沉浸在悲伤中,那天也没有今日的感慨,只是回想起那个画面,觉得我爸是世界上最帅的男人。
很美好是不是。
人哪有这么完美,这是很甜很甜的调剂啊。你要是仔细想想,生命中这样的甜,有很多啊。
都是俗世凡人,哪有不闹矛盾不吵架的。
他们吵吵闹闹一辈子,所幸走下来了。或许,是因为情商高。
直到今日我才明白,所谓爱情,无非扬帆起航,同舟共济,相互扶持,相互关心,将爱情过成亲情,生活方能随心所欲,开开心心。不是开心就好,而是共同努力最终才能皆大欢喜。
我曾经以为我的随性与激情是骨子里带出来的洒脱,今日看来,是这对可爱幽默的夫妻塑造了本少女今日凡事看的淡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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