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后,我把我和小宝的几件旧羽绒服拿去翻新,做了两件黑色中长款的羽绒服,特意做得稍微宽大了一些,是准备要送给母亲一件。
做好的两件羽绒服挺厚实,很暖和。
我对小宝说:“宝儿,下次去姥姥家,就给她带过去一件,让她穿上,她肯定喜欢。”
小宝从他的一堆书里抬起头来,用右手食指把眼镜往上推了推,嘟囔道:“唉,姥姥她不会穿的,只是有可能试试,然后,她就把衣服攒到衣柜里去了。”
唉,这个抠门的老太太,吃也舍不得,穿也舍不得,就是喜欢攒,攒钱,攒吃的攒穿的,啥都攒。
我感慨道:“如果这世界上要评选‘天下第一抠’的话,你姥姥就算是想当第二,也没有人敢做第一。”
小宝连连点头称是。
我母亲这个人,怎么说呢?举个例子吧。
前几天,家里买了一袋苹果,里头有两个有点烂的,她就去削那两个烂苹果吃。
我给她洗了一个苹果,递过去:“妈,烂掉了就有病菌了,扔了吧,别吃烂的了,吃好的吧。”
她说:“这个苹果削削还能吃,干嘛要扔了?我就吃这个,把好的攒着给我娃们吃。”
然后,她每次吃苹果,都会翻一遍袋子,把里头的烂苹果挑出来,削一削,自己吃掉。
从小,我们兄弟姊妹几个就都知道母亲抠门,我们从来都不期盼能吃到零食,能有玩具,也从来都没有开口让母亲去买过。
就从我记事说起吧,算来,已经是四十年前了。
那时候,每年过了新年,到不了三月,母亲就开始每天给我们吃野菜。
从面条菜,荠菜,油勺菜,苦苦菜,灰灰菜,苜蓿,马齿笕,白蒿等等,到柳芽,榆钱,香椿,槐花,用开水焯过,放点蒜汁、辣椒、油盐拌拌,或者加点玉米面粉,做成菜团子,我们都会吃得很香。
总之,只要能挖到野菜,俭省的母亲是不会买菜给我们吃的。
那些日子,玉米面粉加点白面做成的馒头,就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主食了,像白面馒头这种奢侈品,我的母亲只会在过年的时候让我们敞开肚皮吃上几天,在平时,那可是很不容易吃到的美味。
不过,麦收时节,在打麦子的时候,母亲会舍得给前来帮忙脱粒的大伙儿吃一顿加了玉米面的,咸香酥软的油饼,我们也能沾光大吃一顿,从而,更加真诚地感谢前来帮忙的人们。
收完麦子种玉米,母亲会随身携带着编织袋,随时随地去捡拾田间地头那些被人们遗落的麦穗。
等小麦晒干,交完公粮,留下的粮食就都被父母亲保存在了铁皮做的麦囤子里头。
您一定认为,小麦收回家,我们就能天天吃到白面馒头了吧?我只能说,唉,您想多了。
那时候,只有等逢年过节,或者是我的父母哪天开恩了,才舍得打开麦囤子,挖出一篓子的小麦来,清洗干净,晒干,拿去磨成面粉,给我们吃上两顿。
要论吃饱饭,只有等收了玉米,那玉米面做的菜窝头我们是可以管够了吃的。
说到菜,请允许我吐槽一下吧,“天下第一抠”连白面馒头都舍不得给我们吃,菜就更不用说了。
在我们家,每年,四季都有咸菜吃。
刚入秋,母亲就要做韭花酱了,紧接着又用大蒜,小黄瓜,萝卜,芥菜,洋姜做原料,腌制成糖蒜,咸蒜,腊八蒜,和各种各样的咸菜。
她把咸菜坛子外头贴上个标签,一坛一坛地封存起来,让我们每年都从年头吃到年尾。
唉,您可以想象一下,一家人一年四季,几乎天天都吃玉米面窝头加咸菜的感觉吗?时至今日,我喝一小碗玉米面粥,都会胃酸一整天。
隔天,我和小宝就把羽绒服给我母亲送了过去。
母亲个子比我高,有一米六六,瓜子脸,眼睛不大但炯炯有神。由于总是干农活,她看上去更壮实一些,皮肤又黑又粗糙。
她试了试衣服,很合适,就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直说:“好,暖和。”就叠好了,放进了衣柜里面。
小宝冲我撇了撇嘴。
我便拿出另一件,对母亲说:“妈,我就怕你舍不得穿,给您一下子做了两件呢,你看,你穿这件怎么样?都一样的好呢!”
“还有一件啊!”她皱了皱眉头:“败家玩意儿,做这么多不要钱啊?”
我赶紧陪笑:“妈,这是用我和小宝自己的旧羽绒服翻新做的,用自己的羽绒,做一件就收五十块钱手工费,真的很便宜的。”
“噢,别乱花钱,挣钱多么不容易啊!”母亲说着,把这件羽绒服也试了试,一边说好,一边就叠了叠,又放进了衣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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