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两日了,这里只有无边际的黑暗和痛苦,背靠着冰冷的石墙,即便靠的再久也无法温暖这石墙。空气里混着血腥味和霉味儿,说不清的复杂。眼里所见,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户,隐约可以看见一丝光亮,然而这光却让人害怕,这昏暗的牢房不是这点光可以拯救的,就好像现在没人来救自己一样。
这时微光照射进来,随之而来伴随的还有脚步声,身上的痛才刚刚缓和,在这无底的深渊,她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坚持多久。突然房门被打开,两名狱足走了进来,他们各自拿着一根铁棍,棍上还透着血迹,狱足看了她一眼,发出一声诡异的笑,随即铁棍就落在她的腿上和手臂上,疼痛再一次袭来,狱足并没有因为她是女人就手下留情,反而越来越用力,直到腿和手臂都被打断,狱足才停下手里的动作,空气中再次充满了血的味道,甚至盖过了房子里原本的霉味。她强忍着痛苦,没让眼泪掉下来。
今天狱足并没有像前两日一样转身离开,其中一名狱足从腰上摸出一把匕首,抽出匕首,匕首锋利带光,反射到她的眼睛里,她觉得刺眼,也知道又有什么新的痛苦在等待着自己,不过她都不畏惧,狱足拿着匕首蹲下,在她的脸上来回比划,邪笑着说道:这是将军今日送来的匕首,用的是最好的玄铁,出自江南最著名的铸剑大师之手,你说用她在你的脸上划上两刀会怎么样了?不用怕,我会快一点儿,让你少一些痛苦。语罢,狱足便举起匕首迅速的在她的脸上划了下去,她没觉得疼,或者说身体上的疼已经弥漫全身,脸上的伤已经感觉不到了,只能感觉有液体从脸上滑落,那大概是她的血吧。
沦落至此,真是可笑。在这里的每一天,阳光照进房间里的时候,她的腿和手都会被打断,到了傍晚又会被接回来,他们的目的无非是让她痛苦,想尽办法的折磨自己,让她生不如死。
昏暗的房间里再次只剩下她一个人,其实身体的疼痛根本不足为惧,但是心里的痛是无法掩盖的……
她是刺杀行动失败的刺客,因为她的失败,她在这里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这里有的不过是墙角的那几只老鼠。
五岁那年,家里日子难过,母亲将她变卖,母亲说至少这样她不用挨饿,也可以换取一家人的温饱。她没有哭,静静地跟着买家走了。之后她被带到一个秘密组织,专门训练刺客,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在哪里,她没有温饱,只要训练中不努力,就没有饭吃。训练苦不堪言,稍有不慎还会被大骂。为了练习水下功夫,她时常浸泡在水中,直到皮肤发白。为了练习轻工,脚上绑着沙袋在训练场练功。为了学习剑法,身上到处都是伤。她自己都记不清自己到底受了多少苦,只是每天都得练着,日子久了也就习惯了,稍有不慎就会被打也会不给饭吃。一起训练的同龄女子有十人,在漫长的训练日子里,她成了其中最优秀的。十二岁那年,便来到主人身边,她身子匀称,脸蛋也越发的水灵,主人看重她,还命人教她魅术,以便她在今后的行动中用女子特有的魅力去杀死雇主需要杀的人。也教她琴棋书画,让她更好的伪装自己。十五岁,她成了组织里最好的刺客。
也是从那天起,从她开始接受第一个刺杀任务时,她开始失去了自由,没有了灵魂,无法自己去思考对错,她只能听从指令,主人害怕她背叛,在她的身体了种了蛊,一旦有二心,她便承受噬心的痛苦,那种痛让她害怕,虽然不致命却可以让你无法呼吸,身体里也像是有千万只蛊虫才咬自己的皮肤,这样的痛苦比他任何时候受过的痛都难。
第一次接受任务,主人让她小试牛刀,去杀一个江湖人士,那人在江湖中有些许地位,却也是出了名的贪财好色之徒,她不费吹飞之力便了结了对方的生命。她在那人常去的地方,装作受伤的可怜女子,故作柔弱求他帮忙,她楚楚可怜的样子让那人心动不已,那人顿时也有了非分之想,抱起她想带回家中,她搂着那人的脖子,犹豫了许久,取下发髻上的簪子,向那人后脑刺去,那人瞬间倒地,她飞身一跃从那人怀里轻盈的落在地上。她看着那人倒地,流出的血开出了一朵越来越大的鲜红的花。
她有些慌乱,那是她第一次杀人,她承认自己还是怕了,下一瞬间便瘫坐在地上,久久无法平静,长久的深思以后,她才离去,纵身一跃,犹如画中的仙子……
回到组织,主人惩罚了她,她受到了蛊虫的侵蚀,因为她不够狠,她们做这一行的最怕的就是有感情,不够狠心。
与此同时,她也见到了母亲,主人找到了她的母亲,将一家人安置在城里,家人生活的好坏全看她的完成能力,主人要留住她,并且要留下一个忠心可靠的她。母亲虽将她变卖,可不论怎么说对她而言也有养育之恩,她不得不妥协。
自此以后,她成了组织的一把利刃,只要是她的任务,都能完美驾驭。她变成了真正的杀人工具,冷血又无情,似乎她走到哪里,哪里就笼罩着一层寒气,成了没有心的人。也没有朋友,组织里的所有人都害怕她,只有主人会和他说话,大多也不过是给她发布任务罢了。在无数属于她的黑夜了,她只能坐在院子里发呆,脑海里一片空白,她也忘了如何去与人相处,连一个可以想的人都没有。
她甚至不曾见过主人的模样,只知道主人是个男子,声音很好听,每次见面都隔着帘子,她也从不僭越。或许她存在的意义只是一个杀人的工具,等她老了,就回归山林,过一个自由的晚年,但愿来生她的日子好过一些。
多年来,她所求的不过一个自由身,不受人摆布,做自己想做的事,可一切在这个黑暗的世界,终究是奢望罢了。她始终不是自己,也无法成为自己。
这次的任务,是刺杀当朝的大将军,大将军野心颇大,树敌也多,想要大将军命的人不在少数。那夜她悄悄潜入府邸,很快找到了将军的住所,她在将军府埋伏了三天,摸清了这里的防卫以及将军府的门路,找到住处后,她在房顶等着三更的来临。
将军府三更的时候会换一次轮班,此时是她进入行动的最好时机。时间一到,守卫们离开了,下一班守卫还未来临,她跳下房顶,在房门外隔着门洞吹了一根迷魂香,随后轻轻推开房门,悄悄走到将军床边,看了一下四周冷冷一笑,那是刀准备刺入。
就在那一刻,床上的人突然转过身,大将军迅速翻身而起,钳制住了她的手,她迅速抽出,跳起反击,却没能进到跟前,此时房门也被打开,守卫们冲了进来,她以一敌百,守卫功夫抵不过来她,纷纷被打倒,她准备逃,大将军从她的身后袭来,她只顾着防御侍卫,被大将军打倒在地,嘴角流出了血,被士兵们围住了,她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也放弃了挣扎……
大将军询问是谁派她前来,她只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而已。至于她为何被捉,是因为她小看了这个将军,这位将军不但武功高而且心思细腻,知道自己树敌已久,所以处处留意,在她探查的时候就发现了她的存在,于是在她行动之日,便将她反咬一口。
她在牢里什么也没说,所以日日被折磨,早晨打断手和腿,傍晚接回来,日复一日的痛苦伴随着她,时间久了,也就感受不到疼了,只有深深的绝望一点点的在心头蔓延。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这一生,没有灵魂,淡然虚无,一直活在指令里。而自己的手里沾满了鲜血,那些活生生的生命也有感情,也是母生父养,一份钱财就可以买断他们的生命,生命真的那么廉价吗?她一直为这个问题困扰,为什么自己要因为解除自己的痛苦而剥夺他人的生命,这样的活着究竟意义在哪里?一辈子都是主人的奴隶,没有了自我,也没有自由。
这时蛊毒也开始发作,那种令人窒息的痛苦在全身各处弥漫开来,她好像坠入了万丈深渊,被拉扯着无法挣脱。
此刻,她突然的安静,她想静静地等待着一切的来临,她要去佛面前赎罪,为葬送在自己手里的人赎罪,同时也愿来生安稳,不要再遇见主人,更不愿在降生在这黑暗的地方……
终于她流下了泪水,随后便陷入了昏迷,昏迷中她只记得仿佛有人在扭动她的腿和手臂,那应该是傍晚到了,她被打断的四肢被重新接了回来。
便再次沉沉的昏睡过去,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她自由的在奔跑,无忧无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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