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师

理发师

“到啦？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眼前像是一阵风似的走过一个身高一米八几的中年男人，板寸头，典型老北京的T恤大裤衩。清子坐在皮椅子上，她要仰着头才能看到他的头。

她看着对面镜子里的自己和这个男人，心里想着，北方人果然就是高。

他熟练地打开梳妆台上的一个暗纹皮质箱子，抽出三层抽屉，每一层的绒面上都放着长短不一的小剪刀。

镜子边缘围着一圈拳头大的灯泡，像维秘的后台。灯泡亮起来，把人的皮肤照得白里透红，那盒子里的一把把小剪刀也被照得亮晶晶的。

那男人继续开口说话：“我是这家店的店长，叫张其亮。你要是不认识，可以去百度一下，我平时一般是给明星做发型的。”

清子愣了一下，心里嘀咕着“手机都被存储物柜了，这时候让我查，哪还有机会来辨别你真伪。”

张其亮看她没反应，一脸错愕：“你进来前没问问我平时剪头什么价钱？”

清子一脸茫然。

“行吧，不知道我告诉你。我剪头发一般都是五百起的，今天我们算是缘分，就收你两百吧。”

北京人果然都是这么豪爽的吗？眼前这个有点自负的家伙，说不定真有两把刷子呢。清子本来想走了，五分钟前她是经过这家店莫名其妙被拉进去的。现在，她忽然想要让这个人剪个头发试试。

理发师

“你是哪里过来的呀？”理发正式开始，他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抓着她一缕头发问。

“上海。”额头上的碎发掉下来，凊子防备地眯了一下眼睛。

“哦？上海人？”理发师的声音升了两个度。

“嗯.. 算是吧。”

“是吗？话说上海人是不是都特别排外啊？”镜子里，他的脸上是挖苦的笑。

糟糕！

她一个机灵，这人怕是和上海人有什么过节。可自己的头发还在他手里呢，这个人如果真的任性一通乱剪，他大可以潇洒离去，自己倒是可能要一个月没脸出去见人了。

她慌乱地说：“怎么会啊，不会的呀，我就是在那住了几年，算不上海人。”

“唉，你们上海人啊，都太精明了。”他拿起另外一缕头发，像是泄愤一样，毫不留情地剪下去，手起刀落，刷刷刷，简直是头发的凌迟。

她有些头皮发麻，祈祷这凌迟快点结束。

理发师又开口了：“我前女友就是上海的。”

哦，原来还是感情上的事，那女生肯定伤得她很深。清子默不作声，等着他继续讲。

“我们一直异地嘛，后来她就问我愿不愿意去上海。”

这也无可厚非。她想。

“她是做房地产生意的，她那时候就对我说，你过来好了，随便找个工作，就是不工作也行，反正我挣的钱也够我们两个用的。”

清子知道她认识的上海男生里，想要这种生活的不在少数。那些每天都嚷着要找富婆的男生，如果有女生能开出这种条件，大概做梦都会笑着醒过来。

“她竟敢这么羞辱我。”可是眼前这位理发师像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咬牙切齿地说，“我当场就和她翻脸了。”

“我也是要闯一番事业的，可是我想做的事又不在上海，要我放弃自己理想去那里吃她的用她的，难道要我当个小白脸？！”

清子抿抿嘴，不要说现在想当小白脸的人多了去了，女生挣钱多一些男生有什么可挑剔的。有些男生何必整天摆一副大男子主义架子呢？

“难道因为这个和她分手了？”她终于忍不住问。

“是啊，这叫价值观不同你懂吗？唉，算了，你们上海人想法和我们不一样的。”

清子刚想着怎么反驳一句，镜子里的他扬了扬眉毛，“我和她分手以后就回北京了。没多久吧就开了自己的理发店，现在已经有三家分店了。去年还在北京结婚了。”

好吧，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去年她还来参加了我的婚礼，还祝我幸福什么的。我觉得没和她那样的人在一起就是幸福的。”他继续拿起一撮下面的头发剪着。

他看清子没什么回应，又自顾自气恼起来：“总之，我是很不喜欢上海人的。”

“我真不是上海人...”清子只觉自己再怎么辩解都无力回天了。心里一万句：“快剪吧，或者换个话题也行。”

理发师

“你知道吗，平时我是不给上海人剪头发的。如果有上海的非要我剪头发，我就收他们双倍的钱。”他开始拿起吹风机吹清子的头发，“所以我的上海客户总是说‘在我这，是花双倍的钱享受半价的服务。’”

“不过我觉得你倒是没什么上海人的架子啊。”他把她剩下的头发吹完，在手上抹了一点发油，给头发做了一个造型。他的眼睛笑眯眯的，仿佛刚才对上海人的怨和恨都消失了，只想静静欣赏自己的杰作。

从镜子里看起来，效果确实还不错。清子脸上也浮起了笑容。

临走前，理发师把清子送出门：“你是我第一个觉得还不错的上海客户，以后再来我店里剪头发，直接报上我名字给你打八折。”

嚯，北京人可真是骨子里透出来的豪爽。至于下次再来？她连这家店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