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阴重刻《清凉山志》序
元夜月满地,有雪天无云。访聚用长老于淮阴闻思寺问佛与法。
农历正月十五上元之夜,月华光满,大地白雪皑皑,天空一碧如洗。值此良夜,我造访了淮阴闻思寺聚用长老,请教佛与法的问题。
聚公曰:“何者是佛?何者是法?栴檀贝叶皆非也。何者非佛?何者非法?耳鸣目眚皆是也。执像求佛,执经求法,劫火洞烧,经像俱泯。二者何在?在在皆在,而人不悟也。”
聚公说:“什么是佛?什么是法?栴檀雕像与贝叶经卷都不是啊。什么不是佛?什么不是法?连耳聋眼花的人都有佛有法在其中啊。如果执着形象求佛,执着经文求法,待得一场大火就可以把这些木雕与经卷焚烧殆尽,这时候佛在哪里?法在哪里?分明无所不在,是人觉悟不到啊。”
余曰:“佛法如是,士农工商,信者无几,奈何?”
我问:“佛法如您所言,但在士农工商之中,几乎没什么人相信,有什么办法呢?”
聚公曰:“士期于学文,无相之文,乃意至文,不悟者愚矣。农期于力田,无形之田,乃为福田,不悟者荒矣。工期于能巧,无技之巧,众巧所师,不悟者拙矣。商期于获利,无得之利,万利所归,不悟者窘矣。一字必惜,是大慧佛,一粒必珍,是多宝佛,一虫必救,是长寿佛,而人不悟也。 一字万化,无量法王,一粒万种,无量法宝,一虫万变,无量法母,而人更不悟也。”
聚公回答:“士子致力于学习诗文,而那无相之文,才可说是至高之文,不能觉悟者是愚者呀。农民致力于耕种田地,而那无形之田才是福田,不能觉悟者只能荒芜了。工匠致力于工艺技术高超巧妙,但是,自然的无所谓技巧可言的巧妙,却是所有能工巧匠的师傅,不能觉悟者笨拙呀。商人致力于获利,但那无得之利,才是真正的万利之所在,不能觉悟者只能窘迫了。一字必惜,是大慧佛,一粒必珍,是多宝佛,一虫必救,是长寿佛,但人们不能觉悟到。一字万化,是无量法王,一粒万种,是无量法宝,一虫万变,是无量法母,人们就更加不能觉悟到了。”
余问:“人有三难,人身难得,中土难生,正法难闻,奈何?”
我问:“人有三种难事:人身难得,中土难生,正法难闻。该怎么办呢?”
聚公曰:“即非人身,无非佛身。即非中土,无非佛土。即非正法,无非佛法。悟者何难?”
聚公答道:“即使不是人身,也无身不是佛身。即使不在中土,也无土不是佛土。即使不是正法,也无法不是佛法。对于觉悟者有何事可称难事?”
又问:“佛有三难,众生难度,无缘难化,定业难逃,奈何?”
我又问:“佛家有三种难事:众生难度,无缘难化,定业难逃,该怎么办?”
聚公曰:“众本非众,度在慈悲。无本非无,化在喜舍。定本无定,逃在忏悔。悟者何难?”
聚公回答道:“此众生本来面目并不是众生,以慈悲得到救度。所谓无缘在根本上也并不是无缘,以喜舍得到教化。定业在根本处也无所谓定业,以忏悔可以逃脱。于觉悟者来说又有何难。”
又问:“父母未生我前,我在何处?”
我又问道:“父母未生我前,我在何处?”
聚公曰:“且道父母既生我后,我在何处?我未生以前,父母又在何处?”
聚公回答:“那么你且说说,父母生我之后,我在何处?在我未生之前,父母又在何处呢?”
又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
我问:“祖师西来之意是什么?”
聚公曰:“如何是祖师,如何是西,如何是来。不师师,不西西,不来来,且道且道。”
聚公说:“什么是祖师,什么是西,什么是来。师无所谓师,西无所谓西,来无所谓来,你且说说这是什么意思。”
余遂默然。
于是,我静默无言。
聚公说偈曰:“今年元夜却无云,春雪三分月十分。大地清凉除热恼,梅花忘我我忘君。”
聚公便说一偈:“今年元夜却无云,春雪三分月十分。大地清凉除热恼,梅花忘我我忘君。”
甲戌春,聚公与其徒养淳、蕴哲徒步朝清凉山。山志板适毁于火,乃取旧志归淮阴重校而梓之。请序于余,因述问答之语。可悟聚公以大千为山,以大藏为志,无在非清凉者。
甲戌年春,聚公与其徒养淳、蕴哲徒步去朝拜清凉山。正赶上《清凉山志》的雕版毁于火中,于是取得旧本《清凉山志》回到淮阴重校,并付梓印行,请我作序,于是我记述了以上问答之语。由此可以了知,聚公以三千大千为山,以如来大藏为志,自是无处不清凉。
乾隆乙亥上元淮阴教授金坛史震林书。
乾隆乙亥年上元日淮阴教授金坛人史震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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