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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我们打过的架:最愧悔的架

那些年我们打过的架:最愧悔的架

作者: 郭勒的鱼 | 来源:发表于2022-07-28 11:22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非首发,首发平台:头条号,ID:郭勒的鱼,文责自负。

    那年我18岁,她也18岁,我一米七零高,她也一米七零。

    她跟奶奶在呼市郊区八里庄生活,就她跟奶奶,我跟我姥姥在呼市旧城公义店街居住,就我跟姥姥。

    我们是在上栅子街无线电十一厂做临时工,编网围栏。

    年轻人初相见,两个女孩子分外投缘,就这样叽叽喳喳,亲亲热热地成了最好的朋友。

    她叫瑞林,大眼睛,黑不精儿的皮肤,一笑两个酒窝,只不过酒窝在颧骨上,乌黑的头发扎两个马尾辫,高挑的大个子,最常穿的一件衣服是咖啡色小翻领短款条绒上衣,腰细腿长,绝对的好人才。

    细细地聊,知道她奶奶是个跛脚的孤寡老人,一辈子没结婚也没孩子,在五十岁那年,跟别人要了她,她的奶奶不是亲奶奶,她是奶奶跟别人要来防老的。

    听了心生怜悯:“那你知道你亲生的妈妈爸爸在哪?”

    她说知道,是在旧城小南街上的一个小学里边,妈妈,爸爸都是老师,她上面有两个姐姐,生下她见又是个女孩,就送人了。

    唉...

    在一个秋日黄昏,我们下了班,她领着我找到小南街那个小学校,进了学校往后走,是一排一排的家属院,我们找到了她妈,她亲妈家。

    一个普通的院子,靠东边第一家,过去的房子都是这样,人字顶,红瓦盖顶,红砖砌墙,门口两边是凉房,不大的院子,铁皮门有巴掌大的开锁洞,我们扒在洞口往里看,那个年代普通的院子,院子中间红砖墁的小道,左手边一个小花圃,种了些花花草草,此刻也凋零了,靠边停放着一辆黑斜梁二六女自行车,不知家里有人没人,她趴在门洞,左看右看,半天不肯走,看完,我们围着房子前后转了几圈,远远的坐着看,到入夜那家也没有人出入。

    我问她,为什么不进去认你的爸爸妈妈呢?她低下头,大眼睛里慢慢地盈了泪,没有吱声。

    那个年代城市户口和农村户口是

    有鄙视链,城市户口比农村户口有许多许多的优越性,尤其对一个姑娘来说,农村户口,没有工作,想找个好女婿都难,他们属于近郊的菜农。

    那时城里正经的好后生是不娶的菜农的,只有那些歪瓜裂枣才要,不是太胖,就是太瘦,要不就是太老的,要不二婚的,街溜子。

    瑞林要是认了亲爹娘,起码有个城市户口。

    那一晚从一排排的家属院穿过小操场,默默走出小学校的院子,她的心情不好。

    秋去冬来,这一天,下班时,纷纷扬扬飄起小雪,她没有回家,住得八里庄比较远,碰见天不好,就会回到我家住。

    我姥姥给做了热腾腾的馒头烩菜,我们俩人吃得狼吞虎咽,兴高采烈。

    吃过饭准备睡觉,我嘱咐她先睡,我坐那说歇会儿,心里是琢磨要把日记写完,平时写日记我是避开人,是今天发生一些让人心潮波动的事,急不可耐的想记下来。

    她看见我写日记随口问一句,日记里有写她吗,我心不在焉地回答说有呢。

    她就非要要看看,我当然不给看,她抢着要看,我是绝对不给看,再抢,我有点恼,她没看出来,非要看看我到底写了些什么,因为两个人关系一直很好,同吃同住同劳动,又说的来,她把她的秘密都告诉我,理所当然认为我的日记她也能看。

    两个人抢来抢去,我急眼了,狠狠地推了她一把,下手有点重,把她啪叽推得坐在地下。

    她恼,我怒,我觉得这有点没意思。哪有非要抢人家日记看的。

    她坐在地下恼怒地骂脏话,我是蒙族,属于那种嘴笨手快的人,不会骂人,打起架来十有八九是我先出手,她一骂人,我上去就一脚,两人彻底翻了脸,翻翻滚滚撕打在一起,扇耳光拽头发,把我姥姥吓的,踮着小脚来拉我们。

    定定神,让姥姥上床睡,我拖着她往外走,别看她体重比我重,可是没我有劲。

    我薅着她的衣服直接拉到院子里,让她滚。

    一出家门她就躺在院子里摆烂,不走也不进屋,就躺在院里,我抱起她的上身,使劲拖向院门,她使劲往下出溜扒着门框不走,两个人僵持很长时间。

    我发了狠劲,上去架着她两个膀子使劲地拖,她不让拖,两个人在院里噼里啪啦又打在一起,她头发长就是吃亏,每每被我拽住头发打。

    她嚎哭得惊天动地,邻居都有人扒着门洞看,被我锁在屋里的姥姥也使劲拍着门,愤怒地冲我吼叫。

    看看表已经九点多,冬天的九点,感觉夜已经很深。我摸摸被挠出血,疼得火辣辣的脸颊,心里想着对策。

    她奶奶家八里庄我没去过,应该是个很远的地方。可是我去过她亲妈家,我想我找你亲妈去,让你亲妈把你领走,你不敢去,我敢去。

    看着躺在冰冷泥地上的她,我恨恨地又踢了一脚,推起车子,带上围巾手套出了门,按照原来的记忆,到小南街找到那个学校,进了那个院子。期间敲错了好几家门才找到她妈妈家,已经是晚上10点。

    敲门的时候他们很吃惊,一个小姑娘半夜三更来找他们。

    问我找谁,我说:“找瑞林的妈妈,亲妈!”

    听见门里的人愣了一小会,然后打开门,是一个比我年龄大不了几岁的姑娘,把我引进门,进屋看,房子分里外间。

    外屋靠墙放着一张床,可能是用来当客厅的,有沙发,有写字台,炉子烧得热乎乎的,屋里很暖和。

    一个中年男人坐在沙发上看书,没有跟我说话,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哈,瑞林原来长得像她爸爸,紫棠色的脸,大大的眼睛,就是不知道笑起来是不两个酒窝在颧骨上。

    被领进里屋,屋里有个大炕,那个女人头从东脚从西的躺着,看着我们进来没有说话,找着眼镜带上看着我,看她的年龄应该是瑞林的妈妈,四十多岁,文雅纤细极有主见的女人,我一肚子火气,单刀直入的说。“你是瑞林的妈妈?”“哪个瑞林,”

    “你们送出去的那个孩子,叫瑞林,在八里庄一个老奶奶那里,就那个瘸子老太太。”

    那女人脸色变了变,原来还在被窝里坐着,听我这么一说,又缓缓地躺在被窝,“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当然知道,瑞林现在在我家院子里躺着,跟我打架了,怎么也不起来,让她回家也不回。”

    说着满腔的愤怒和委屈,我倒先哭了。

    瑞林妈妈问我和她的关系,我说同事,听我说完,这个女人干脆躺在枕头上了,沉吟半晌,起来侧身,以手支颐,姿态优雅,然后说:“这个孩子从小没跟我们生活,已经给出去了,不算我们的孩子,各有各的生活,嗯有什么问题自己解决吧”。

    本来我抽抽搭搭的哭呢,听这么一说,实在出乎我的意料,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她半晌。

    “那是你们的亲闺女呀,这大冷天的在外边躺着,拽也拽不起来,塌坏了怎么办?”

    仔细看了看她的炕上,还睡着一个姑娘,背朝着我们,给我们开门的一个姑娘,冷得哆哆嗦嗦地坐在沙发上,我认真看了看周围的家具摆设,不是多么富贵,但也不差,很温馨,很干净,在当时那个年代,绝对是好生活了。

    我就不明白这么一个家怎么就容不下瑞林,当初为什么要把她送人呢。

    “你们当初为什么要把他送人?送人你们就不管了吗?现在天这么冷,她就在我家院子里躺着,你不把它弄回来,冻死了,我也不负责任”。

    瑞林妈妈不急不慌,慢条斯理,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被她这一说,知道她讲得道理不对,就是翻不起话茬子,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走到门口看了看外屋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一见我看他,赶紧低下头看书,一句话也不说。

    炕上躺着的那个背对着我们的女孩子坐起来非常不耐烦地说,“你们自己弄下的事自己解决,不要来烦我们,有完没完?明天还上早班呢。”

    我又看下给我们开门的那个姑娘,那姑娘细声说:“你快走吧,这么晚,我们要睡觉,明天还要上班。”

    刚刚凭着一腔愚勇找到他们家,以为我这么一说,他们娘母子会抱头痛哭,终于找着他们最小的姑娘了,急风火燎的跟着我一起去把他们的姑娘从冰凉的地上扶起来,接回家,于是皆大欢喜,我们这一架打的,能让她母女团聚,这架也算没白打。

    这一家人比外面土地上更冰凉。

    母女三个这么一说,我无话,那时候年纪小,好骗,默默地扭转头出去,到外屋我深深的看着瑞林爸爸,祈求的看着他,“瑞林和你长得一模一样,你不管她?”

    这个男人看着书眼角都不给我一个,半晌,他不说话,我等,给我开门的姑娘推我,示意我赶紧走。

    看看没戏,怏怏地走,围上围巾,带好手套,原路返回,进了自家院子,看见瑞林是那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还在院子里躺着,都一个多小时了,也没冻死她。

    我生气地把自行车摔在一边冲着瑞林大喊,“你快滚吧,你亲爹,你亲妈和你亲姐都不要你,你不要赖在我家,”

    瑞林很震惊地抬起头看着我,从打架开始,她除了嚎哭,就一直没说话,这时候开口说,“你去找我妈爸了!”

    我说:“对,我找你妈,你妈你达你两个姐姐,他们都不管,他们还让我滚,你爸更不管,从头至尾不说一句话,你看你这德行,你爹不要你,你娘不要你,你姐也不要你,你赶快滚吧。”

    瑞林坐在地上,双腿屈起,双臂拢在腿上,头附在双臂上,半天不吱声。

    我过去推,她抬起头来,吓了我一跳,满脸的泪,眼泪鼻涕可真是哗哗地往下流,眼睛变得通红。

    打架她是嚎哭,光嚎不见泪,现在是光有泪听不见声音,看这个样子,我一腔子的火都没了,就是觉得瑞林可怜,就像被扔在路边的小猫小狗

    我小声说:“你别伤心,快起来睡觉吧,今天哪也不去”。

    瑞林站起来,一言不发的进屋穿好鞋子衣服,拿上围巾,推上她的车子,默默地走了。

    我留了两次,瑞林是一言不发。

    那年我们都18岁。

    第二天我早早的到单位,担心的等,瑞林照常上班来,就是和谁都不跟说话,我讪讪的靠近,瑞林是正眼也不瞅。

    没几天,辞职走了。

    临走到我跟前看看,没有吱声,就那样头也不回地走掉。

    那时候没有电话,到现在我们再也没见过。

    和朋友因些许小事动手是为不义,把朋友半夜逼走,是为不仁,随便把这等人伦大事作意气之争,贸然去找人家的亲生父母,是为不明不智。

    这架打得不仁不义,不明不智。

    愧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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