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过中年,很多东西就会沉淀下来,成为难以更改的习惯。
比如早起。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就常立在窗前,看看兰青色的天幕滞留着几颗寒星,看远处静穆的村子和穿梭而过的灯火、看东边带状的鹅黄色在慢慢扩大。偶尔几只夜鸟噢噢地叫唤几声,优雅地飞过,像一首流动的诗或是音乐。再比如,我依旧关心农时。处暑都过去好几天了,旱了四、五十天的天幕没丝毫雨意。稻子在艰难抽穗,路边新出的芝麻发蔫着整个身体。这几夜,老是听到窗子边有脚步声,我知道这是夜灌的人。田里要是一直白花花,稻浆就不会饱满,就会影响收成。
习惯是有好坏的。
爱干净、爱收拾院子,估摸算是好事。“茅檐长扫净无苔,花木成畦手自栽。”没事时把庭院扫一扫顿觉清爽。无聊时也可以在空地上锄几锄,然后把荒草隆起来烧掉,隔几日再洒上一些种子,颇有陶氏的趣味。妻子也常因了此事而哂笑我是个农民。确实,三、四十年来,我一直没有离开农桑。三月,我会在院子里种上辣椒。五月,我会下田帮岳父家插秧。七月采摘花生,十月收割稻谷。但是又不同于农民,爱好中还浸润着书籍、音乐、电影。高尔基说,“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其实我更乐意把书籍当成朋友。特别是夜里,四周沉寂,夜虫啾啾。一篇散文就是一条感情的河。一部小说就是一部人间的悲喜剧。比较而言,音乐比书籍煽情。说不清喜欢哪类音乐,爵士、摇滚、古典音乐、朋克,或者是民谣。优秀的作品是没有区域界限的,总容易让人共情。电影,打小时就喜欢。在露天空旷的地方,挤满了人。哪怕是深冬的夜晚,或者雨天,这种乐趣不减。那时代,电视机还没普及,彩色电视是个遥远的梦。不知怎么啦,兴许与年纪相关,最近几年喜欢上了戏剧。“上台来显爵高官,得意无非须叟事;下台去抛盔御甲,下场还是普通人。”说的是戏子,其实人生何不如此。一世虚浮,到头来都一样埋骨山林。
坏习惯倒也不少,容易情绪化、内心浮躁、看问题简单、说话容易带刺。有一次某领导口无遮拦,说我不作为。我立马不乐意了,让他到学生面前对质,弄得领导好些尴尬。还有一次,一乡长在我家做工作,我拍桌子质问他什么是“三个代表”。后来,看了篇《傲气与傲骨》的文章,觉得自己“傲气”是有的,却没有修成“傲骨”,一时惶恐。个人比较懒散。最典型的一件事,就是我的学历还一直是“大专”。周围很多同事都考进了城,“大专”学历却成了我的鲠。说起这事,发小每次都来气,说我懒散、自私,只图自己快活。我哑然了。
有时想改掉这些坏习惯,但是发现,有些习惯就像顽疾一样根深蒂固了。
习惯决定性格,这是后来我才知道的。说,一个人习惯把手指掰得咯嗒咯嗒地响。他们通常精力旺盛,非常健谈,喜欢钻“牛角尖”。说,习惯抓鼻子捏嘴的人,性格多为忧郁。对照自己,兼而有之又不尽然。我喜欢诡辩、爱装“牛角尖”,但我从来不把手指掰得咯嗒咯嗒地响。我忧郁常常是心情沮丧或者与一些作品共情后的反应。但我很少捏鼻子。但这说法似乎也没有错,我的好多习惯也确实影响了我的性格。举个例子,我很喜欢看武侠电影,打小痴迷。有时为了得到发小的《射雕英雄传》小人书,甘愿受他驱使。后来又喜欢看一些深沉苦难的书籍。一方面渴求快意恩仇的爽直,一方面又流露出悲天悯人的忧郁。这构成了我性格的两个主要层面。当然人的习惯也多,性格也是多面,像一个不规则的多面晶体。或许正是这种多面性,才促使人变得复杂丰富。
过了四十,各种习惯如果都已形成,大家姑且受之。这或许是你们从万千大众中识别我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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