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果果宝儿
图/网络(侵删)
图片来自网络第一章 看不到的角落
桂花学习很用功,但还是跟不上。不管她多认真地听老师讲课,脑袋就像浆糊一样。
爸爸说,“考得上就念,考不上就去打工。”
她很早就知道,所以她非常努力。
中考分数出来了,她考得很糟糕,或者说本来就如她的预期。那天早上阳光有些烈,她穿了印有牡丹花的T恤,这是她最喜欢的一件。她站在同学的后方听到他们说着“进了,进了”时,伴着一些祝贺的声音,脸上洋溢着喜悦神采的他们,她好生羡慕。
桂花默默地离开,心里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回真的是……”
迎着强光,双目被它刺激地转移别处,视线里看到双梅小跑地过来,叫着她的名字。
两人聊了一会,双梅考上了市第二中学,虽然不是重点学校,但比她强过百倍。
“真好,祝贺你。”
她伸出手,特别真诚地对她说,心里包裹着太多的羡慕。
她听到又一声叹息,从此学校只在她的记忆里了,苦涩的滋味在嘴里仿佛漫了出来。
双梅兴奋地拉着她的手,“你呢?”
桂花她想哭但忍着。搭拉着脸,声音很小带着颤抖,“没考上。”
她特意回避双梅同情的眼神,她不喜欢那样的目光。
“没事,高中上不了,还有中专嘛。”
桂花朝她笑了笑,她知道,那应该是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傍晚,阳光隐没了它大部分的身影,灰蓝的天成了空中的主色调,接下来,上面会变成一大片的幕色。
她仰头看着上空。
找个没人的地方拨通了吴天辰的电话,在等待中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咚咚”地响着。
焦急而不安地数着,“1,2,3。”
“喂”,电话那头的男声出现。
她顿了顿,没吭声,呼吸变得开始急促。
“和他说什么呢?他肯定考上了市一中。”那端在“喂”了几声后也把电话挂了。
“你始终和他不是一类人。”她握住话筒好半天才放下。
眼前的树影杂杂地向它倾斜,苍穹无限大,无限宽,却好像又什么也看不到。
暑假,爸爸给她找了当地的工厂,妈妈天没亮就去六公里外的房东家里买菜做饭。
桂明是她的弟弟,比她小三岁,这会他正拿着纸牌躺在床上练手。
“你还不去打工?呆在家里吃闲饭吗?”桂明用他一贯的语气挑衅。
桂花不语,或者说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她不知道是不是要去爸爸前天带她去的那个地方打工?那里机器作响,震得人说话都得用劲大力地扯,地上都是被堆积的板材,有些碎屑在尘雾里漫天穿梭,它们飞到了那些人的头上,那些头发也被披上了一层厚厚的粉尘,像被盖上了灰白的帽子。
她被带到一排作业的中间,那是个肥胖的中年女人,脸圆肚子大,手脚麻利地将几公分厚度的板用刀割着放到一边,再与另一块黏上,张开,再取下一块重复着。
桂花听着爸爸和她扯着嗓音说话,才知道原来她快生孩子了。
“这很简单的,用心学,两天就会了。”胖阿姨埋头作业,不浪费一点时间。
桂花的视线始终停留在那个凸起的肚子上。
回去的时候她问爸爸,“阿姨不是快生了吗,咋还不在家休息?”
“哪有那么娇贵,现在还可以做就得做,在家休息哪有钱?”爸爸不以为然地说。
桂花的脸有些潮热,她觉得这些话是对她说的,所幸她肤色较黑,也看不出来什么。
她盯着脚下的塑料凉鞋,绑带的地方脱落了两次,用线缝了后又有了松动,她不敢走快,那处被蹭的脚腕在动作的幅度下更痛了。
如果不去,能去哪里呢?
她没有头绪。
楼板房内潮湿阴郁,一张用褐色漆成的木制四方桌上放置着电饭煲,几张吃过的碗筷和半盘糟菜。
不管外边的阳光多么充足,它永远也晒不到这里。“滴滴”的水声响个不停,那是妈妈出门后将水龙头开了一点点,到了晚上就能接上满满的一桶水。
房间到处像蒙着一层白雾似的,即使开着灯也是看得不真切。桂明还在说着不好听的话,她没理他。在他说出“废物”后,桂花的愤怒化作手中的武器,那个木头长刷子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的右眼附近。
这下惹了大烦恼。
叫不起床的桂明“呼”地掀开被单将她往墙角靠,她又惊又怕,身体瘫软,手臂被扭过的同时,只觉一阵剧烈的疼痛漫延身体。
“还敢动粗?”比她高一个头的桂明轻而易举地将她拎在了一边,眼里冒光,口中不停地重复着上面的话。
她能感觉到牙齿的碰撞,额上的汗渗着冒出,她瞪着他说不出一句话。
她没有像上次那么幸运,被来找她玩的玉姐姐施以援手。
带伤是常有的事,爸妈发现了,挺多问几句。如果严重点,可能会说,”你是姐姐,要多让让弟弟。姐姐要做好榜样,知道吧?”
桂花默言,“只因我是女生,就该这样吗?”她问自己。
爸爸说,让你读些书已经可以了,你要懂得感恩。
桂花想起在她拉脸表示反抗的时候,爸爸经常这样说。
所以,她从记事起,就学会了要笑着说话,在笑里讨生活。
好好对人总不会错。
那个“好”就是不反对,少说话,多做事。
如果不是桂明触犯了她的底线,他怎么说她,桂花都不会动粗。
她以为已经没有了脾气,小玉姐姐说,“人怎么会没有脾气呢,如果没有的话,那他就不是人了。”
桂花喜欢小玉姐姐,不止因为玉姐姐对她好,而且经常告诉她一些道理。
小玉姐姐有一个可爱的女娃,还有一个对她好的爱人。她经常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在沿边小胡同口散步,两人出门都是手牵着手,玉姐姐的爱人一看就是知识分子,肤色白,每次看到她,他都笑呵呵地和她打招呼。
声音亲切,是个很有涵养的大哥哥,听说他师范毕业后不久就到市重点中学教书。
她看着他们从身边走过,心里总是荡着暖意。
有喜欢的人真好!
这一段时间,她算准了时间就回家。
今天又是一无所获。她想。
去城里想看看有没有其他的事可做,只是看着门口的招工启示,没敢走进。
在打定主意想迈进时又被自己说服了,还是算了吧。
“妈妈,晚上我要吃好吃的。”一个扎着双辫的小女孩走过,拉着妈妈的衣角说。
桂花看了她们很久,阿姨温柔,脸上的表情写满爱意,目光追随,小女孩先是扫了她几眼,后转身瞪了她,“你为什么一直看我?你想干嘛?“
桂花不好意思地转向别处,有些张嘴结舌,“对不起,我只是……“
小女孩向她作着鬼脸。
她依稀地听到那个温柔的声音说着:不能那么凶,这样会吓坏姐姐。
呀,这么迟了。
桂花心内一慌,还要回去做饭,来不及了,赶快。
她骑着妈妈说要丢掉的自行车往回家的路赶。
回到家,空的酒杯在地上倾倒着,或吐着白沫往外冒着,地上还掉着许多花生壳,肉骨头被踩在脚下。
黑狗也在那狭窄的屋内转来去,她不小心踩到了狗的哪个部位,惹得它发出恼怒的声音。
她同样收到桂明那副嫌弃的眼神,装作没看到的样子。
“爸,我下次早点回来。”
她小声地说着,桌上的人破天荒地没有生气,还饶有兴致地哼着曲。
“爸,我今天临时有事去到城里,所以迟了没有将饭煮下去。”
“没事,没事,到外面买一些也方便,你不要做了。”
“哦。”桂花在爸爸的招呼下也坐下。
“你明天就去那厂里报到,也拖了这么久,好好学,干上几年,也能存些钱。”
“好。”桂花答应着,看着桂明向她做着怪脸的模样,低头扒着饭。
妈妈回到家已是晚上八点。
她在后屋将衣服收好后,在转身时泥土路几乎要将她拌倒,吓得心都提了上去,衣服也掉了几件,她又蹲下身去取。
光线很暗,地面潮湿,穿着脱鞋的脚被泥土沾了一些。
“我跟你说,下学期桂明要学武术的费用你可要想办法了。”妈妈的声音。
“知道了,知道了,我记得。”爸打着呵欠。
“还有他的数学也要补补,这些费用加起来也不少。”
“你就放心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不还有桂花吗?”
桂花跨进门坎的脚突然伸了回去,站在了门外,飕飕的凉意伴着看不清的影子。水龙头依旧是单调的滴滴声透着烦躁和刺耳,桂花将身子侧过一边,小心地退了几步。
更于2022年6月13日
小说正在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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