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一个偶然难得的培训机会,阿西回到了一直心念念的母校。十二年前,他在这里度过了四年的大学时光。
他开车进去后,放下行李,睡了一个中午觉后,走进洗手间,洗了一把脸,心情沉重。他不知道如何和母校交流,从哪里开始,毕竟这里有太多的回忆。
恰好,这个培训,他没有认识的同伴,也没交到一个新朋友。培训课一结束,吃完晚饭,阿西就孤零零的开始漫步在校园里,一如当年读大学时独来独往的性格。他走啊走,寻寻觅觅,是的,他企图找到当初自己与母校相遇所产生的时光交集点。那些树木、建筑和台阶历历在目,石凳子上仿佛还刻着当初他坐在那里认真阅读小说的影子。母校很大,他从没有走完整过,特别是后面建了一些新建筑使人感到陌生。但是一走到熟悉的地方,他就感觉十分亲切,并发现,有些地方,还是变了,当他努力回忆起那些与发生过的却与自己渐行渐远的人和故事,有种模模糊糊,若隐若现的虚无感,仿佛在昨天,又像发生在梦里,有一段时间,阿西甚至企图让自己伤感起来,因为这样仿佛就能够回到过去最近的那个地方,回到那些年所经历的梦、现实、爱与青春。可是他却伤感不起来。也许,他已经过了多愁善感的年纪,生活的磨难促使一个人变得坚强,磨去了菱角,也抹去了感性的一面。
高一新生在操场上军训,那些被阳光晒黑又稚嫩的面孔,踏着整齐的步伐在前进。一个女生显然是做错了,教官严厉的训话吓得她簌簌发抖。阿西坐在台阶上,观察了半天,想起当年他也被教官点过名,要求出来做跨步走,他走得很别扭,军官露出不屑的表情,大家都在笑,他自然无地自容,恨不得挖个洞跳进去。现在想不到这件事却是他对军训唯一深刻的记忆。他还想起了自己身体状况一直很差,有一次参加男子1500米考试,由于事先没有做热身运动,他跑到三分之二时晕倒在操场上,然后被送进了校医室,医生让他躺在床上,给他吸氧和喝葡萄糖水,最后他才慢慢恢复体力。他给自己母亲打了电话,那时候,他觉得自己像是生活在单亲家庭,因为父亲对他从来都是不管不问。此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为了锻炼自己的身体,不让母亲担心,他决心每天晚上到足球场上慢跑个二十圈,直到肌肉酸痛,才走回去洗澡睡觉。
阿西绕过西湖,前面是一座雄伟壮观的图书馆,图书馆的外墙是砖红色的,镶着蓝色的玻璃,在蓝天白云下,湖里的倒影显得熠熠生辉。他拿起手机拍了又拍,还是觉得无法全部记录图书馆的美。直到傍晚时分,天气已经没那么热了,他走在图书馆另一边的东湖边上,三三两两的学生坐在凳子上看书,落日的余晖透过树叶打在他们青涩的脸上。很多学生从自习室进进出出,看上去前途无量的样子。这种景象令他十分感动。他在图书馆门口徘徊不前,虽然想进去看看,但又没有勇气。是的,一直以来,他都想再次踏入这个大门,走到三楼,找到那本早已绝版的关于写作的技巧书,重启梦想的大门。可是站在图书馆的脚下,他发现有种无形的沉重令他觉得这座图书馆的一切已经不再属于他,那些已经在跌跌荡荡的现实中早已丢弃的文学梦想已经一去不复返,曾经的热爱也变成了一潭死水。他无法前进,去触摸那些浩瀚无边的高深的知识、过去的时间和曾经建立的世界。阿西就这样盯着图书馆的大门,看着抱着书的学生进进出出。虽然那个沉浸在文学梦里单薄的身影仍像个幽灵一样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但现实非常清楚,这一切都如此遥远,他已经无法再跨入那个幻想的世界之窗。
他逮住了一个女学生,给他一连拍了几张照片,他还变换着姿势,要求女学生再拍一张,又一张,直到女学生开始不耐烦了。在她走了以后,他翻看了照片,只见一个油光满脸的大叔戴着眼镜,站在阶梯上,与图书馆的环境格格不入,不过想想,他现在本来也是一个过客而已,又怎么祈求自己能年轻十二岁,回到过去呢。
阿西绕过篮球场,望了一眼曾经住的宿舍楼。他穿过南区,过了一条马路,进入到旧校区后,伫立在一栋大楼前,发现曾经作为美术学院的大楼现在改为了医学院,连门口的雕像也换了,他记得毕业照是在大门前拍的,大家都很感伤,觉得大学四年过的如此的快,如此的遗憾。随后,他找到了此前和同学们打羽毛球的那块空地,那里仿佛还存在着他们身影移动跳跃的气流,他反复跳了起来,手腕用力,做了一个打羽毛球的动作,这样的举动,引来了一些学生停下来看着他。其实,仅仅因为他想再次感受那种遗忘的时光。
青年湖的水浮莲都清理干净了,两边翠绿的树木倒影在湖面上,湖水绿油油的。湖中的亭子在夕阳下显得异常的美丽,金黄色的落叶洒满了一地,柳树低垂,像有颜色的布伸进了水里。有一对情侣坐在亭子上,相互依偎,沐浴着落日的余晖,他们深情对望,互相倾诉,仿佛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这勾起阿西脑海中那些不愿意触碰的记忆,他企图不再想起,反而越来越多的记忆的海浪朝他扑来,一波又一波的在他的脑海里翻腾,大学女友无处不在的身影幽灵般出现在这座校园的各个角落,是的,他怎么可能会忘了她,她一直都存在着,他们的故事填满了他的大学时光,只是现在这种回忆只会徒增一种甜蜜的伤感罢了。
阿西坐在石凳子上,望着十米开外亭子上的情侣,仿佛也在感受当初恋爱时的那种单纯的幸福。他咔嚓几下,拍了几张照片,收入囊中。阿西再也不装了,从qq相册里找出当年和女友的合影,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发现手机快没电,才收起来。他漫步在湖中的石桥上,落日悄然隐没在远处的山边,只留下橘红色的天空,在深蓝色的夜幕下衬托得格外美丽。
阿西漫步在校园旁的商业街,街道两旁开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店,建设了高档酒店,小贩到处都是,摆满了各种商品的地摊。逛了一圈后,阿西发现曾经女友最爱吃的煎饼摊居然还在,只是装修成了店铺,卖煎饼的阿姨变苍老了,还请了帮工。排队买煎饼的学生还是很多,占了街道的一边,轮到阿西的时候,他说,“阿姨,来两个煎饼,您还认得我吗?”阿姨若有所思,显然是认不出他了。他付款买了两个煎饼,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然后在一堆女大学生中大口吃了起来,这种熟悉的味道,久违了。
晚上,他准备回去酒店的时候,经过体育馆,里面传来很大的音乐声。阿西找了个侧门进去,只见舞台上灯光闪烁,一群学生在台上又跳又唱,充满了青春活力,接着,一首《少年》更是让大家欢呼。原来这是迎新晚会,新生都穿着迷彩服坐在球场上。想起上大学第二年,他也是舞台上的一员,参加迎新晚会情景剧表演,到底是谁给了他勇气,让一个内向的人也能在舞台上绽放青春的光。他找到一个位置,坐了下来,一直看到最后一个节目。
散场时候,妻子和女儿打来视频电话,像往常一样,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他知道,他的青春已经渐渐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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