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有一个最好的朋友。
我们同岁,都生于这个和平的小城市。我们住的很近,不过是几米的距离。我们很像,长得像,身材像,连性格都一模一样。我们一起上小学,一起上初中,一起度过每个周末。
我曾经有一个最好的朋友,可是后来我把她弄丢了。她是我贫瘠的少年时代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是多少个午夜梦回后无比想见到的人。我在悔恨,悔恨当初她掉进深渊时,我没能拉她一把。
小米是标准的邻家女孩的长相,巴掌大的脸,带着柔软的婴儿肥,一双眼珠子漆黑灵动,随时都像装着星星一样,鬼灵精怪。特别显眼的是,她时常吊着两条亮晶晶的鼻涕,但是看起来一点也不邋遢,反而还有点可爱。
我们有太多太多的回忆了,用稻草捆成火把去探险,穿轮子发光的溜冰鞋冲下陡坡,用砖头搭建房子烧火做菜过家家……
越到后来,这些记忆越模糊,就如同她消失在我的生活中一样,渐渐无影无踪。
她本该有个幸福的家,爸爸收入颇丰,妈妈勤劳美丽,外公外婆身体健康。他们都很爱她,我还依稀记得他爸爸看她时眼里化不开的宠溺。
如果不发生那场变故,小米应该是巷子里最活泼的女孩子。
当我们上初中时,小米的爸爸不知何时沾染上了赌博,在外欠了许多债,数目惊人,在家却是一副安然无恙的假象,终于东窗事发,他悄然逃走,剩下一家无辜的老小。于是夜里,我们听到石头砸窗户的震天响,以及骂骂咧咧的粗鲁说话声,还有猩红狰狞的油漆。小米的妈妈刚开始愁容满面,一提起就是满脸的泪水,渐渐变得怨恨,咬牙切齿间都是对那个男人的不负责任的咒骂,学校里流言四起,有同学在她背后小声议论她,那段时间,他们一家人都出现的很少,而我除了在学校看到小米,再也没有看到她出来玩过。
他们私底下悄悄离了婚,那些催债的人不再来了,这件事才告一段落。小米仍然在笑,看起来没有受到一点影响,可我不知道的是,这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心里的城堡早已坍塌成了一片废墟。
她开始荒废学业,跟学校里所谓的“扛把子”打成一片,她夜里躲着偷偷喝酒,和她爸爸偷偷联系,被她妈妈发现,她们面对面地红着眼睛嘶吼,两个本该是最亲近的人,那一刻像极了有着深仇大恨的敌人。
我们什么时候不在一起的我自己都没有察觉,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开始假装不认识我地与我擦肩而过,我只觉得她新发的自拍里的大浓妆让我感到陌生,再后来她什么时候删了我的QQ好友我也不知道。
我顺利地考上重点高中,开始新的生活,也认识了更多的好朋友。我还是会想起她,想起她天真的笑好看的梨涡,想起我们回不去的曾经。
有天我正在吃饭,听见大人们的闲聊,我才知道了她的近况,原来她早就辍学上班了,原来她已经搬出去住了,原来她快要结婚了……我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我们曾扬言做一辈子的好朋友,这个幼稚又真诚“一辈子”没想到这么快就到头了,我们越走越远,像两条相交的直线,相会的那一个点,也是离别的开场。我们走散了,拥有了彼此最烂漫的童年时光,也将永远缺席对方的未来,相逢一场,终究没熬过岁月漫长。
我有一个最好的朋友……
我曾经有一个最好的朋友……
我再也没有提起过她。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