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蓝田玉生烟（2）似曾相识燕归来
（1）
晏绾到底没能在11岁那年的夏天，如约等到她亲爱的哥哥——因为北疆地形复杂，气候恶劣，突厥人又极其狡猾，这大大小小的仗打了两年，也仅仅只是将他们赶离了边境。然而没有重大突破，过不了多久，他们又会再次回来，偷袭军营，抢夺百姓物资。所以这支镇北的军队，只能暂时驻守在北疆。
此时的晏绾，已不似之前那般脆弱。虽然思念哥哥，担忧哥哥的安危，但也不会动不动就抽噎哭泣、耍执拗的小脾气了。
晏绾每月都会给哥哥寄信，说说自己的课业和府里生活，讲讲京城里有趣儿的事，让哥哥安心打仗，早日凯旋。她也曾在信中询问过平安符和那位少年的事。可哥哥在回信里说，平安符收到了，但没有见到那位好心的少年。听其侍从讲，那个少年找到他拜托把平安符转交后便走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晏绾知道后，微微叹气，徒留惆怅在心里生根发芽。
虽说绍卿的回信很少，一年大概也就那么两三封，但这两三封里，必有单独回给晏绾的信和一些塞外新奇的小玩意儿。晏绾知道哥哥也记挂着她，哥哥在外很好，便也就心满意足了。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燕呢喃。
晏绾院子里的海棠花开的正好，所谓“春意闹”也不过如此。她站在树下的石桌上练毛笔字，阳光透过枝丫，细细碎碎地洒了一地。冬日里晏绾给哥哥寄去了她的书法，哥哥很是夸赞，让她再写一幅字好挂在屋里。接到信后，她练了很久，写了很多副草稿都不甚合心意。今日春光明媚，晏绾看着外面盎然的春景，心情大好，于是拿出纸砚试试手感。
“小......小姐！小姐！”小厮的喊声由远及近，只听吱呀一声，他推门，靠在大门边大口喘气。晏绾听见声响，不由笑道：“发生了何事？如此着急的，慢慢来。”
“小姐，将军......将军要回来了！”
握笔的手一抖，“大漠孤烟直”的“直”那里就留下了一道墨印。晏绾呆呆地望着工整的一行里那唯一的瑕疵，心神恍惚。那一瞬，她居然有些心疼地想，本来这个写的挺好的呢......突然泪水就湿了眼眶。
“小姐？”
鼻子有些酸，晏绾强忍泪花，内心止不住地雀跃与无措。她甚至不小心打翻了砚台，墨水顷刻间浸染了宣纸，就像她心里按捺了许久的感情突然倾泻而下，浓厚，又带着一股特有的芳香。
“哥哥的归期，可曾定下来了？”
“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方才老爷下朝回来告诉夫人的，夫人便立刻着我来禀告小姐了。详细的......”
晏绾不等他说完，便急匆匆的向前厅赶去。
“今早上朝我才得知，兵部尚书于昨夜上呈北疆八百里加急捷报，我儿绍卿亲领一队轻骑夜袭占领北疆边境的一营突厥人，斩杀帐中三名突厥大将，其残部全部俘虏。突厥人那边已经递了请和书，使节将和绍卿一同回朝。”晏齐很是高兴，“等会儿我把桃树下埋的那坛酒给挖出来，今儿高兴，可得好好庆祝一番！”
“老爷！”晏夫人不由地瞪向晏齐，“儿子还没回来呢，等他回来再开也不迟。那加急信上可有说归期？”
“这两日军队应该已经动身了，北疆路途遥远，少说也得要上一两月才能抵京。”
门外的晏绾攥紧了手帕，眼里尽是释怀与期盼。
终于......哥哥终于要回来了。
（2）
从草长莺飞的春日到蝉声阵阵的初夏，也不过两月而已。但对晏绾来讲，却仿佛一日三秋。她答应写给哥哥的字也早早的放进了他的书房里，新学的刺绣也已经有模有样。
“唉，哥哥怎么还没有回来？”晏绾百无聊赖地扯着落了一地枯叶，“蜗牛也应该爬回来了吧。哼，哥哥一定是思乡之心不急切，所以慢慢回来！”
“小绾，北疆在离京城很远很远的地方，一大部人马，这次还有使节同行，没法走的很快的。”说话的是晏绾从小到大的手帕交，少府监的女儿顾芷兰。她有些无奈看着这个比她小两岁的闺中密友，知道她不过是无聊耍赖，只好顺顺她的心。“说起来，你知道京城最近有什么事儿吗？”
“不知道。”晏绾无趣地撇撇嘴，“我娘现在看我看的紧，都不让我出门，说什么我也大了就不要出去乱跑。可明明长宁公主都经常从宫里跑出来玩儿！弄得我都不知道京城里有啥新奇的事儿了。”
“户部尚书的小儿子前些年，隐姓埋名去参军了，这次还跟着你哥哥一同夜袭敌军了呢！要不是因为这次立功嘉奖遇到熟人了，估计，等他回京了都没人知道原来他是二品大员的儿子呢。”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晏绾不以为然，“二品大员的儿子怎么了，就不能为国效力啦？芷兰你真是的，这算什么事儿。”
芷兰拿她没办法，刚想换个话题，就看到门丁匆匆赶来：“小姐，将军回来了，快到城门口了！老爷已经随太子和丞相等人前去迎接了！”
“真的？”晏绾猛地站起来，拉上芷兰就往外跑，“你去跟我娘说一声，说我去接哥哥啦让她不用担心！”
熙熙攘攘的人群站满了道路两旁，守卫将街道中间隔开，留出地方等待大军通过。晏绾有些兴奋，凭借着小个子的优势和芷兰挤到了前排，看到了爹爹和几位官员正低声攀谈。又探头张望着大开的城门，不远处，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朝这边走来。为首的男子身着盔甲，骑一匹黑色骏马，带着一股战场的肃杀，英气逼人。
“哥哥！哥哥！”晏绾叫起来，声音逐渐呜咽，“哥哥......”
是近乡情怯吗？晏绾看着哥哥的身影逐渐清晰，却越来越不知所措。明明，是那么期待哥哥回来。明明，是满心欢喜的来迎接。明明......大抵是因为，许久未见，怕自己与哥哥，生分了吧。
晏绍卿带领着使节的车马缓慢前行，看着越来越近的繁华热闹，想到家中双亲与妹妹小绾，情到深处，忍不住策马加快了速度。
终于，他到了城门处，看到太子和一众官员，立即勒缰下马，拱手行礼：“末将，参见太子殿下和各位大人。恕末将戎装在身，不便行正规礼节。”
一阵寒暄，大部队也来到城门口，绍卿立刻回身引突厥使节和此次立功将士前去拜谒太子。
晏绾看着哥哥被风沙磨砺的脸庞，虽不似从前清秀却更英俊精神。她刚想喊一声，却被他旁边的一个少年所吸引。这般光华却不失刚毅的身姿，分外眼熟。
少年正过脸来，跟着前面将领官员一步步向前走来，看着他愈来愈近的眉眼，她心跳如擂鼓。
“原来，那真的不是梦。”她想靠近，却因这小鹿乱撞的心踯躅不前。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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